未竹雨点点头，攥着纸巾的指关节有些发白。

    “你怎么会惹到他？”陈警官继续记录。

    “我没有惹他，但是我可能是得罪他女朋友了。”未竹雨的眼泪似乎终于止住了。声音也开始慢慢平静。

    “说详细一点。”陈警官盯着未竹雨。

    未竹雨也看着陈警官：“我和叶晨的女朋友在大学里都是英语系的。去年一月初的时候我无意间得罪了她，然后她当时就威胁要找人揍我，结果没过两天我就被那五个人拦在厕所打了一顿。”

    陈警官手里的笔没有停：“怎么打的？除了脱衣服之外还有什么？他们有给你拍照什么的吗？那五个人都是男的吗？”

    未竹雨的眼睛一直盯着陈警官手中的笔，似乎在回忆：“不是，是三个男的，两个女的。就是拳打脚踢，反正事后我回宿舍检查伤口的时候，脸上好几处淤青，胳膊上，腿上都有伤。他们脱了我的衣服，也……也拍了照片……他们说会发到网上……”未竹雨的声音小了，整个人在颤抖。

    陈警官安抚到：“没事，我们会查清楚，你继续说。你当时没想过报警吗？”

    未竹雨听见“报警”两个字身体猛的抖了一下，她颤抖得更厉害了：“我报了，但是警察一点都不重视，只是让我联系监护人。而且我不认识那群人，也没有证据。他们不给我立案。”

    陈警官顿了顿：“你当时是在哪个警察局报的案？”

    未竹雨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陈警官继续问：“那之后呢？他们还有再欺负过你对吗？”

    未竹雨点点头，身体还是在发抖：“嗯。而且他们欺负过我很多次，我去警察局报案的第2天他们又把我围在了校园的一个角落里打了我。”

    陈警官一边记录一边问：“那一次之后你就没再想过报警吗？”

    未竹雨似乎很害怕：“我想过，但是他们威胁我。我第1次报警之后他们就知道了。他们第2次找上我的时候就警告我，不许再报警，也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他们会杀了我的。”

    陈警官眉头皱紧：“你有告诉过别人吗？比如说你的大学导员，或者父母。”

    未竹雨摇了摇头说，眼睛里又有了泪花：“导员根本不会管这些事情，除非出了人命。”不知道为什么，未竹雨闭口不谈父母。

    陈警官点点头问道：“那他们之后总共欺负过你几次？是经常性的还是偶尔的？每一次找你的是同一批人吗？还是每次人都不一样？”

    未竹雨看着陈警官，颤抖就没有停止过：“他们每次找我都不固定但基本上是晚上。每次找我的人有时候是同一批，有时候换人……”

    陈警官耐心的听着未竹雨的讲述，一边细心的记录着。

    审讯室门外，谭颖坐在椅子上等着。萧诚坐在她身边。

    萧诚问谭颖：“最近怎么样？案子多吗？需要帮忙吗？”

    谭颖摇了摇头：“案子倒是不多，我们事务所会比较平均的安排给每一个人。就是解决起来有一点麻烦而已。”

    萧诚看着谭颖点了点头：“需要帮助的话就说一声。”

    谭颖笑着说：“那是当然了，有你这么个好朋友，不用白不用。”

    萧诚也笑了，突然又严肃起来，问谭颖：“里面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认识她吗？”

    谭颖皱起眉头：“我不认识她。我是刚才下班回家的时候路过我小区旁边那条街道，你也知道那边有一条特别暗的街，就听到了哭声，然后就带着我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哥去看了一眼。发现了她被人围在角落里欺负，我就带着她过来报案了。”

    萧诚轻轻骂了一句：“MD，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这么猖狂。”

    谭颖笑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年代还有人这么猖狂，他们猖狂的原因是什么？我不觉得里面这个姑娘没有报过警，毕竟她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小时候家里人肯定教育过她受欺负要敢于举报，敢于报警。我觉得她会受这么久的欺负就是因为没有人重视。”

    萧诚看着谭颖说：“你的意思是她报过警，但是没有得到警察的帮助？”

    谭颖看着萧诚，眼神第一次变得有些犀利：“是。我当律师已经十年了，接触过很多校园霸凌的案子，被霸凌者之所以不敢为自己发声，就是因为在他们第一次尝试寻求帮助的时候没有得到帮助。或者那些帮助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因为法律明文规定过，这种霸凌案件受害者身上的伤口没有达到一定面积，或者受伤没有达到一定程度是不能立案的。再加上大部分被霸凌者是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被霸凌过，所以那些施暴者一度逍遥法外。萧诚，这些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毕竟你从警也有十来年了，肯定也接到过很多类似的案件吧？”

    萧诚看着谭颖，攥紧了拳头：“是，这一点确实是警察的疏忽，也是法律的疏忽。”

    谭颖紧紧盯着萧诚：“校园霸凌事件真的太多了，每年因为这个事情失去生命的人也很多。很多受害者根本不懂得保护自己。这种现象你不会不知道吧？”

    萧诚看着谭颖：“我知道，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这种事情我们每年也有接到过很多，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主动来报警或者说他们不太知道怎么维护自己的权利。”

    谭颖说：“那是因为他们法律意识太淡薄了。他们也不懂，这也是普法教育没有做好。助长了那些施暴者的嚣张的气焰。我没有想过，要是今天我没有恰好碰到这个女孩，她会怎么样？她还会被欺负多久？”

    萧诚看着谭颖：“不知道。但是幸好你遇见了。”

    谭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的父母为什么不管。她应该不至于不跟她父母说吧？或者说……她父母确实不管？”谭颖猜测着。

    萧诚刚想说什么，审讯室门开了，陈警官出来了。她看了一眼谭颖，然后对萧诚说：“差不多了，等会儿再登记一下她的信息你们就领她回去吧，这几天注意保护好她，萧队，我去吴江他们那里看一下，核对一下他们的笔录。”

    萧诚点点头，站起身：“辛苦你了，陈佳。”

    陈佳点了点头，去往另外一个房间。

    谭颖想要进审讯室，萧诚拦住她：“你别进去，我带她出来。”说着进了审讯室。

    谭颖只好在外面继续等。

    萧诚看着审讯室里的未竹雨，她已经没有哭了，只是盯着桌子发呆，手里还攥着一团纸巾。

    “你还好吗？走吧，送你回去。你是住学校宿舍吗？”萧诚看着未竹雨。

    未竹雨还是愣愣的，点点头，起身跟着萧诚出了审讯室。

    谭颖看着未竹雨出来，赶紧上前：“我送你回去，是你是住宿对吧？”

    未竹雨看着谭颖，回过神，点点头，然后看了看萧诚，声音非常轻，也很胆怯：“我不想回宿舍……”

    谭颖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怎么了？是宿舍有人欺负你是吗？”

    未竹雨怯懦的点点头，声音细弱蚊蝇：“嗯。”

    谭颖皱紧眉头，看了看萧诚：“怎么办？要不让她住我家吧？这样我也好照顾她。你愿意吗？”谭颖问未竹雨。

    未竹雨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很慌乱的看了看谭颖，又瞄了一眼萧诚：“不，不用，我还是回宿舍去吧……”

    萧诚看了一眼未竹雨，叹了一口气：“有手机吗？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省得他们再欺负你。”

    “我……我的手机……被……被丁悦抢走了……她还没还给我……”未竹雨一直不敢抬头，声音也很轻。

    谭颖看着未竹雨，但是看不清她被刘海挡住的脸，心里一股火气：“抢你手机？你怎么不早说？萧诚，现在可以出警吗？”

    萧诚看了一眼谭颖怒气冲冲的样子，有点想笑，但是还是很严肃的说：“当然可以，未竹雨，你跟我说一下具体情况，还有对方现在可能在哪里，我现在摇人，马上出警。”

    未竹雨颤抖着跟萧诚说了明了情况，萧诚带着几个个警察和未竹雨、谭颖一起去了一个酒吧。

    酒吧从外面看着很气派，根本没有那种不入流的感觉，酒吧的名字也很正式“云梦舒”。萧诚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他也知道来这里抓人相当于入虎穴，但是他必须这样做，虽然他心里也没底。

    萧诚带着自己的人进去了，在前台问了一下，到了到丁悦的豪华包厢，几个警察立刻冲进去：“警察！都不许动！”

    包厢里的一群人吓了一跳，萧诚看了看，都是很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平均年龄不会超过25岁。萧诚看到了一个坐在沙发中间的女生，穿着红色的裙子，萧诚举着枪对着他们，厉声问：“谁是丁悦？”

    那个穿红裙子的女生看起来很害怕，但是她没有站出来承认。

    萧诚看了看包厢里的人：“没有人承认我们就一个个查了，因为你们当中有人涉嫌违法，不想去公安局留案底就快点承认。”

    这时有一个在站在比较旁边的女生举了一下手，声音很轻的说：“红裙子那个。”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丁悦很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女生，眼神想吃了她大声说：“要你多嘴！”

    其他人看着那个女生的神情似乎也是同情和不敢相信。但是那个女生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这一次，她直接指着红裙子的女生声音清晰地说：“她是丁悦。”毫不畏惧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自己家伸手倒了杯水。

    萧诚来不及琢磨那么多，一步步靠近丁悦，声音威严地说：“你，跟我们走一趟。”

    丁悦看起来很不服气，虽然还是很害怕，但是她硬着头皮说：“凭什么？我犯什么法了？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就敢抓我？！”

    萧诚听到她这么说，又联系到这个酒吧的主人，还有丁悦能在这个价格不菲的酒吧开一个这么大的豪华包厢，知道她说的男朋友很可能跟永乐都那些家族有关。但是他却丝毫没有退缩和慌张，他也没有理由退缩慌张，他只是很平静的说：“你男朋友是谁跟我们没关系，警察会来找你就说明你犯了事，跟我们走一趟。”

    丁悦看着萧诚还有其他警察，心里还是很害怕，站起来：“走就走！反正我没干什么。”

    萧诚对手下的其他几位警察说：“让这些人都散了，我们走。”

    未竹雨在酒吧外的警车里紧紧攥着衣角，还是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谭颖坐在她旁边轻轻拍着着她的肩膀：“没事的，别怕，这次是公安局在主动帮你，而且这一次你有绝对的证据，不要怕。”

    未竹雨看了一眼谭颖：“你不懂。有些势力不是公安局能扳倒的。”

    谭颖心里一惊，但是还是表现出轻松的样子：“我怎么不懂？有什么势力是公安机关都管不了的？要是公安机关管不了，我们就上报国家。国家总管得了吧？”

    未竹雨看着谭颖，眼神里面第一次有了除怯懦和害怕以外的东西：“你真的不知道吗？”

    谭颖皱了皱眉头：“我不知道什么？”

    未竹雨死死盯着谭颖，谭颖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居然也开始害怕，声音有些颤抖的问：“怎么了？”

    未竹雨察觉到了谭颖的情绪变化，立刻收敛起目光，轻声说：“有些光照不到的地方是很黑暗的。姐姐。”

    谭颖皱紧眉头：“你……为什么这么说？”

    外面很暗，路灯和霓虹灯照着警车里的未竹雨，她脸上的神情让人很难看清，那一刻，谭颖在真的有点害怕了。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萧诚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丁悦被带上了另一辆警车，路过未竹雨这辆车的时候，丁悦看到了未竹雨，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未竹雨畏缩了一下，眼神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恐惧。谭颖在未竹雨旁边，也狠狠瞪了一眼丁悦。萧诚和一位警察分别上了未竹雨这辆车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两辆警车在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上向警局驶去。而云梦舒酒吧的十二楼，一个人正在一扇窗户后面看着这一切，一杯红酒见底，警车已经驶出了云梦舒这条繁华的街道。

    “那个姓丁的女人，我不要了。”红酒杯的主人对身边的人说。旁边的人点点头，又给男人倒了半杯酒。

    红酒摇曳，就像街道上的霓虹灯闪烁，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