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泉办事还是老样子，雷厉风行。

    当天午休结束没多久，事情就有了眉目。前后不过两三个小时。

    这次他亲自到的顾一鹤办公室，再没安排其他人传话。

    “师叔，查出来了。”自玄门大会后，沈清泉在她面前再也没有如此一本正经，倒是叫顾一鹤有些意外。

    “人呢？”

    “在会议室。”

    顾一鹤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拍：“走，我倒要看看谁在背后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

    她的气势让沈清泉联想到了什么，他一脸坚定：“师叔放心！我一会让他们把会议室的摄像头全关了，外边也会打好招呼。”

    在他看来，顾一鹤作为女性被泼了这么一大盆脏水，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管她想怎么出这口恶气，都不过分。

    没想到顾一鹤却伸手轻拍他的头：“想什么呢你！我就是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法治社会，你也别乱来！还有，那摄像头千万别关，给我全开着。”

    沈清泉连连点头，松了一口气。如果人在会议室出了什么事，后面的烂摊子倒是可以处理，就是会有一些麻烦。顾一鹤不冲动，也会给她自己省去许多麻烦。这样很好。

    到了会议室，沈清泉很有眼色地把几个保镖叫出去守在门口，自己也退出会议室关好门，就等在一旁。

    会议室里坐着的人，顾一鹤很意外。

    市场部刘秋妍。她们关系不算好，但也并不坏。

    “竟然是你。”

    刘秋妍没有开口，面色从容就这么看着她。

    “你知道吗，公司上下那么多人，我只怀疑过李进。上周开会刚出现点摩擦，今天就谣言满天飞了，还是这种不入流的谣言。我从没想过传出这种话的，竟然同为女人。他倒是个磊落的，差点替你背了黑锅。”

    “说说吧，为什么要散布谣言中伤我？”

    刘秋妍轻蔑地笑了：“明知故问！”

    顾一鹤无语扶额，难道她应该知道什么吗……在她的记忆中，跟这位姐姐应该没什么过节才对。

    可看刘秋妍这视死如归女壮士的架势，如果不想点办法，她怕是不会痛快地配合。

    顾一鹤斟酌再三，道：“你就不考虑后果？”

    “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好考虑的？”

    果真有点儿宁死不屈的意思。可是，她为什么要特地强调“一人当”？难道是怕连累了谁？策划这事的难道还不止一个人？

    顾一鹤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你不为他想想？”

    这个“他”，顾一鹤并不清楚到底是否确有其人，也不清楚什么职位、是男是女，但从刘秋妍刚才的话来判断，八九不离十了。而且他们应该关系很好，刘秋妍想保住这个人。

    面前的人又沉默了，看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一鹤觉得有戏，眼睛盯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就在隔壁，沈总跟他聊着呢。”

    谁知原本还算平静的刘秋妍，听了这话之后反应极大。但她说出口的话却很没有说服力：“这事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主意。”

    “有没有关系，等他们聊完不就知道了。”

    刘秋妍彻底慌了。面对顾一鹤她还能应付自如，可隔壁是沈清泉。沈清泉这人面上平和，实际也是有家里遗传的心狠手辣在的。这事轰动了整个公司，现在既已经被查出来了，沈清泉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上前几步双手扯住顾一鹤的手腕，哀求道：“真是我自己干的，求你帮帮忙，让沈总放过老陈。求你了……”

    意外收获啊，没想到还真给诈出来了。

    可是公司姓陈的人太多了，到底会是谁，顾一鹤心里依然没有答案。看来还是应该变被动为主动，不然问不出来不说，还容易露馅，

    “帮忙可以，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刘秋妍松开手，颓然坐回椅子上。她声音很轻：“那天我和老陈逛街被你撞见的事……我怕你在公司传扬出去，那我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她说的事情顾一鹤完全没印象，但这话听起来很怪。

    按她话里的意思，老陈显然是个男的。可公司是不禁止同事之间恋爱的，刘秋妍一个单身大龄女青年，约会逛街再正常不过了。除非……

    原来刘秋妍竟当了第三者……

    “所以你选择先下手为强，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刘秋妍没说话，显然顾一鹤说中了她的心思。

    “那为什么选择沈清泉？”

    这问题刘秋妍倒是回答得很快：“你的离职通知发群里后，他当天私底下找过我们，说已经跟你谈好了，不过一场误会，警告我们不要对外说。”

    提起这个话题，刘秋妍脸上竟还带着一丝轻蔑：“这几年来你们俩那些针锋相对的把戏，真以为我们看不懂？简直欲盖弥彰。”

    顾一鹤真的委屈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几年以来被沈清泉变着法的找茬，他们竟理解成打情骂俏？沈清泉出于好意的解释，在他们眼里竟是欲盖弥彰？

    她总算能理解古代那些贞洁烈女遭受冤屈为什么往往选择自尽了，这真的是百口莫辩好吗？

    用力握紧双拳，顾一鹤压下所有情绪，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事情大体上清楚了，但这个老陈的身份，仍然是个谜。

    有家有口，姓陈，范围确实缩小了很多，但符合要求的人依然不少。

    顾一鹤略一思索，“其他的先不谈，你条件也不差，完全可以正正经经谈个恋爱，为什么要当小三？”

    最后这两个字眼显然刺痛了刘秋妍，她双手捂着脸，半天不说话。

    顾一鹤也不着急，沉默着等她开口。

    没过多久，刘秋妍沉闷的声音响起：“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只是相遇的时机不对……”

    明明道理她都懂，却依然选择嘴硬。这话骗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她自己。

    顾一鹤恨铁不成钢，她深呼吸压抑内心的怒意，平静地说：“你清醒一点，他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成为人人唾弃的小三，不会放任你到如今这个地步。”

    话音刚落，刘秋妍猛地抬起头，语气激动：“他无微不至地关心我、帮助我，怎么可能不爱我？”

    一句话，顾一鹤瞬间了然：这个人在公司的资历比刘秋妍还要深。

    放眼全公司，满足条件的只有一位——陈俊，集团副总之一。

    知晓了答案，顾一鹤却完全没有一丝喜悦。陈俊已经40多了，平时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办公室也摆了好几张家庭合照，所有人都夸他老婆好福气，嫁了这么个有能力又体贴的人。

    谁能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样。

    “陈俊提过他要离婚吗？”顾一鹤一语直击要害。

    刘秋妍又一次沉默了。任她再怎么骗自己，也无法绕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实话告诉你，我压根没看到过你和陈俊一起逛街。”

    刘秋妍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那天我明明在商场看到你了，你往我们这边看过。”

    “信不信由你，对于你说的事情，我确实没有任何印象。”

    刘秋妍花了好半天才接受这个事实，继而笑出了声，带着彷徨与绝望。

    笑够了，她哑着嗓子问：“这件事情会怎么处理？”

    “你不是不考虑后果吗？”

    又是沉默。

    “同为女人，我遭遇的事情，并不希望你也遭遇一遍，所以你和陈俊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其他人，除了陈俊的老婆以及沈清泉，他们有权利知道真相。至于你，写一封道歉信，发到公司大群里澄清，我可以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刘秋妍点点头，显然对这个处理结果没任何意见。

    但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防备，顾一鹤指了指会议室角落的摄像头。

    刘秋妍脸上露出勉强的笑：“放心，说到做到。”

    见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顾一鹤转身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虽然沈清泉一本正经人模人样的站在那，但从他的眼神里，顾一鹤已经看出了急切。

    她眼神示意沈清泉回办公室再说，沈清泉却指着会议室里：“那她呢？”

    “先让她回去工作吧。这事也得听听你的意见。”

    安排妥当后，俩人回到沈清泉办公室，顾一鹤把刚才问出的真相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并说明了自己的处理方案。

    沈清泉一脸认同：“师叔，这样处理再妥当不过。只是，陈俊到底有没有参与策划这件事，不去查查吗？”

    顾一鹤反问：“事到如今，这个还重要吗？”

    沈清泉赞许道：“说得对！师叔，你真厉害，这么快就问出来了！”

    顾一鹤瞥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这事情归根结底，还不是拜你所赐？”

    沈清泉心虚地挠了挠头，不说话了。

    “对了，这事千万别跟家里长辈说，我不想他们因为这种小事担心。”顾一鹤叮嘱道。

    “晚了……爷爷他已经知道了。这事还是他亲自安排人查出来的。”

    顾一鹤真就想不明白，明明以往挺精明靠谱一个人，自从那一声“师叔”喊出口，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么个干啥啥不行、撒娇卖萌第一名的“废物”。

    她无奈地回了自己办公室，再没多说一句话。

    不到下班时间，刘秋妍的道歉信就出现在公司大群里，确实是言辞恳切。至于其他人信不信、信几分，顾一鹤不在意，好歹这一场风波，是过去了。

    沈清泉的动作也很快，几乎是同一时间，陈俊的老婆就知道了真相。

    只不过让顾一鹤没想到的是，陈俊虽然工作上能力很强，却并没有私底下处理好这件事。他老婆闹到了公司，陈俊因影响公司正常经营被辞退，刘秋妍最终也还是主动离了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