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扬总说自己善良十六年被上天发觉了，不然怎么会军训七天下了四天雨。
北方的空气因着这些天下雨，出奇的清新，虞舟喜欢这样的天气，欲坠不坠，昏昏沉沉，很适合吃巧克力听歌躲在被子里睡大觉。
少年的故事也是发生在这一片昏沉的天空里。
外头下着雨，教室里播放着红军电影，教官时不时讲些他在部队的趣事。
偏偏坐在后头的几个留着潮流发型的男生吹着口香糖，趁着自习课没有老师讲起了恐怖故事。
“听说了吗……”
总是这样开头，“咱们前几届的学长亲眼所见，这个学校有一个灵异传说，保真！”
保真这话一出，不少人围了过去，本来就是自习，枯燥无味，再加上恰逢雨夜雷声作，恐怖氛围拉到了极致。
男生滔滔不绝的讲着，故事跌宕起伏，虞舟听着，觉得这人未来不做相声演员真是屈才。
“就是在这儿，学校后面有一所废弃仓库，本来是医务室的，但发生了一件事，就被废弃了。”少年故作神秘。
“是出了事故吗？”
“是死过人吗？”
七嘴八舌讨论的热火朝天，讲故事的少年叫蒋真，他摇摇头，“继续听我讲。”
“宜城三中，原先就是建在一所医院上的，这里几十年前，是存在二战期间的医院，可冤魂积累，多是枉死无辜百姓，久而久之就成了厉鬼聚集地，常传出闹鬼的传闻。
建国后不允许有妖精鬼怪，可人们忌惮这，便请了道士，这道士不及他师父，怕鬼魂索命，留下相生相克便连钱都不愿拿就跑了。”
夜色降临，窗外越发阴沉，到耳旁似能听到风呼啸声。
秦羽扬攥紧了虞舟的手，故事临近高潮，班里几乎都聚在最后两排。
虞舟余光扫到第二排，那个能把军训服穿成初见白衬衫感觉的少年，他一直没动，低头温习着课文。
距离有些远，虞舟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看见江淮苏纤长绷着青筋的手握着黑色签字笔，笔尖在纸上飞舞，耳朵里塞着一只蓝牙耳机。
学校是允许走读生带手机的，江淮苏一系列在虞舟看来儒雅有教养的行为落在其余的，青春期少年眼里，就是成绩好却很装的异类。
可不是这样的，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江淮苏时，他笑着问路，衣服上还可以闻到薰草洗衣粉的味道。
她记得，自我介绍时她说自己叫虞舟，舟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舟时，江淮苏在位置上扬起的嘴角。
可是虞舟依旧没有勇气问他可不可以做朋友，就像现在秦羽扬问她在干什么，她依旧不敢承认自己在看前排写字的少年。
虞舟视线收回，“看看几点了。”
“我还以为你在看江淮苏呢。”秦羽扬自顾自说着，“看他不丢人，长那么好看，名字也好听，入学成绩是年级第一呢！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注意到他了。
不过学霸就是不一样，气氛都这样了还在看书。”
虞舟没接话，只将心里莫名的情愫按下，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
蒋真喝了口水，继续述说着故事，“这相生相克是什么意思呢，镇里的老人提出了在医院上建学校。
可本该在九十年代就建好的学校，硬生生拖到了本世纪初。
期间发生了什么，没人愿意透露，而参与施工的工人，也都陆续去世，没有一个人是自然死亡。
告诉我这件事的学长说，在他高一的时候，学校组织高考前体检，要求每个人都去校医务室体检。
可好巧不巧，查出了一个女生怀孕了，闹的全校皆知，女生吊死在医务室。
女生的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不知去向，平日里就跟着奶奶生活，女孩出事后，她的奶奶也心梗离世了，正因这样，女孩的尸体一直在医院，最后戏剧性的是，学校里的保安，平日里得女孩关怀，女孩死后，他把女孩葬在了校医务室后面，干完之后，他就辞职了。
可没过多久，校医务室就传出见到红衣女鬼的谣言，医务室也就这样荒废了。
学长卯足胆子才敢去医务室看，里面漆黑一片，似乎还能看到曾经的医疗器具。
可你们猜猜，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座石碑，上面刻着那位学姐的名字，不久后，又有几位胆大的同学，好奇去看，却没有看到石碑，替代的是一个蓝色眼睛的洋娃娃，她倒在地上，远看像一只白色的大鹅。
听说，看到洋娃娃的同学都离奇失踪了，不久后，洋娃娃也不翼而飞。
这就是咱学校的故事。”
故事讲完，唏嘘不已。
十几岁的少年们本就大胆，军训结束后学校会放两天假，听了故事的热血少年当即决定放了假就去故事里的废弃仓库一探究竟。
“怎么，要不要去？”秦羽扬胆子不大，好奇心倒不小，“你去我就去。”
十六岁的孩子，总是对未知保持着好奇与探索，虞舟也不例外。
熬过了七天军训，班上同学早就黑了一个度，幸免于难的只有天天抹防晒霜的被内定为班花的邱小岚和莫名其妙晒不黑的江淮苏。
再次见到三号球衣，是在最后一天的演练大会上，他是五班的体育委员，比起初见，他黑了不止一个度。
秦羽扬比起虞舟，更先注意到他，“你看，是那个篮球场那个。”
五班离十班不远，教练叫他的名字时，这边刚好可以听见。
他叫谢锦安，是体育生进来的。
军训结束便是为期三天的假期，约着时间，到了大约十来号人，虞舟不经意划过来人面貌，班里人她还没有认全，能叫出姓名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几人偷溜进了校园，学校围栏不高，翻进去简直易如反掌，之前就有学长溜出去上网，没被发现，学校也就没管。
仓库在教学楼后面，学校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便植了许多树。
门锁年久失修，蒋真不知道哪学来的本事，竟然敲开了锁。
“怎么样，哥厉害吧。”末了，还不忘自吹一下。
“厉害。”他的朋友们鼓起了掌。
仓库里还是黑漆漆，带手机的同学打开了手电筒，十几号人磨磨蹭蹭才走出几米路，蒋真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在看到人体模型后，被吓的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手电筒给我。”出头的是颜书苒，虞舟其实是有些怕她的，漂亮带着攻击性的长相，是虞舟不曾见过的模样，军训时不经意的对视，上挑的眉眼总是看的她发怵，平常的话语也始终带着刺，这幅模样让她像极了不良少女。
“一个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抢过手电筒，颜书苒带头走了去，蒋真也不恼，追在她身后，笑着叫姐。
虞舟牵着秦羽扬，突然一阵声响传出，不知谁叫了声有鬼，一群人哄跑出去。
虞舟也被带出去，可她回头看，颜书苒举着手电筒，一动不动，她看着互相牵引的少年们，却没有一个人牵起她的手。
虞舟让秦羽扬先走，折回去拉起颜书苒的手，她怕这个眉眼张扬的女孩，可她更怕颜书苒一个人留在这黑漆漆的仓库。
离开这里时，已经近黄昏，在外面凑活了一顿晚饭，已经入夜。
“咱俩家那么近啊。”虞舟和秦羽扬走了一路，最终得出这个结论。
“那放假找你玩。”秦羽扬笑嘻嘻答道，“不过这里离学校也不远啊，怎么不走读？”
“我妈想让我住校。”
“我家也是，天天忙工作。”话锋一转，“不过，你跟那个颜书苒认识吗？”
“不认识。”
“那你今天拉着她就往外跑，我还以为你跟她认识呢。”
“没有……”她只是觉得，既然是一起来的，那走也是要一起走的才行。
“前面岔路就要分开了。”秦羽扬指着前方路灯稀疏的道路，面色有些发白。
“秦羽扬。”虞舟叫她“你是不是害怕。”
“哪有？我秦羽扬天不怕地不怕。”秦羽扬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上一个这样说的是蒋真。”虞舟看着秦羽扬嘴硬的样子有些好笑，“本来我想送你来着，既然你不怕，那就算了吧，我先走了。”
秦羽扬一听着话，眼睛里直冒光，“大侠，你最好了！”
目送秦羽扬上楼虞舟才离开，她伴着耳机里传来的音乐往回走着。
虞舟看前方好像站着个谁，啪嗒。
是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虞舟这才看清前方是谁，秋天夜里只穿短袖还是太凉了，可有人相伴就不冷了。
“江同学那么晚怎么在这里。”两人竟然一直同路，可过了许久，也不见那人说话，虞舟只好先开口。
“图书馆看书，忘了时间了。”
好勤奋，这就是我和学霸的差距吗，虞舟欲哭无泪。
“虞舟同学，你喜欢读书吗？”江淮苏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喜欢，很喜欢。”虞舟使劲点头。
“这个借你，很好看。”江淮苏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小说。
《爱丽丝梦游仙境》
虞舟接过书，有些摸不着头脑，年级第一的课外读物是这样的吗？
“前面我就到家了。”虞舟指了指单元楼，“谢谢江同学陪我走夜路。”
“嗯。”夜里的风不大，却吹动少年的碎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