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这份意外之喜着实将秦璐砸得有些飘然,虽然竞业协议的事还没解决,但是依樊先生和方先生的背景和手段,秦璐毫不怀疑只是时间问题,甚至五个工作日都算长。

    好几天没正经出门,秦璐挎着帆布包悠哉走在回家的路上。

    恰好天桥下有摆摊卖烤串的小贩,晚风卷起烟雾与肉香扑鼻,秦璐加快步伐走到摊前。

    “老板,要十个牛肉,一个烤翅!”

    “好嘞妹儿!一共40元!”

    打开微信扫码时,秦璐不经意略过与汪治安的对话框,说起来自己获得这份工作也应该谢谢汪治安。现在将近九点,也不算太晚。

    秦璐打开聊天框,发了一个表情包。

    ——回访顺利,谢谢汪治安(超赞.jpg)。

    阴沉的天空一道闪电劈下,紧接着闷雷滚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

    “哎呦,下雨了,妹儿,在你前边还四五单呢,正好你也没付钱,要不你快打个车回家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串摊老板急火火推着小车往桥下跑,身后的食客看起来也是熟客,动作熟练地抄起放着烤串的盘子,另一手护在上方挡雨跟着老板跑,身后同桌的食客或拿着小塑料矮凳,或夹着小桌板狂奔。

    跑到桥下,老板抹了把混杂着汗水的雨水,又拎起满是油污已经看不太出来底色的跨栏背心拧了几把,一转头才发现秦璐还在。

    “哎呀,老妹儿还在呢,还吃呗?”

    背后有刚刚撤进来的食客甩掉串上的水,打趣道:“老板,你看这串儿都湿了,这不得一桌赠两串?”

    这个提议引起了所有食客起哄叫好。

    他这摊子虽小,食客却不少,总共有七八桌,老板顿时苦了脸,“兄弟,家里你嫂子怀孕呢,体谅体谅。”

    食客是个二十几岁的男人,一听老板家里还有怀孕的老婆,瞄了眼车里的保温箱。

    “还有这事,那这么吧,你看看你还剩多少,反正下雨回不去了,我给你包圆,一桌分点,就当我给大侄子或者大侄女添奶粉钱了。”

    老板摆摆手,“那不行,没有这么办事的。”

    两推搡几轮,老板勉强不过,给男人算了个折扣价。

    男人点了串回去和同桌食客聊天去了。秦璐站在烧烤炉旁边等着,期间看了一次手机,汪治安没回消息,和老板闲聊。

    “您和您妻子感情真好。”她说。

    “那当然。”

    秦璐说到了点上,老板的话匣子打开便滔滔不绝说起他和他老婆的故事。

    “我们小学初中都是同学,也算青梅竹马。那时候不懂喜欢,就觉得她头发又黑又亮的好看,总揪她辫子,等明白过来,就已经初中毕业了。”老板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可惜我们成绩都不好,但她总归要比我好些。当时我就想着,如果她考上高中了,我就把这份喜欢永远埋在心底,毕竟不能耽误人家的好前程。”

    “不过很可惜,她还是差了一点才能上去,我当时都打听好了,有那种私立高中,她成绩够用,就是学费贵了点。我钱都凑够了,谁知道她那么轴,说什么也不去,还背着我自己报了个中专学幼师。我想着既然如此,那就是天意给了我一个照顾她的机会,我就找了个好日子送花表白了。”老板黝黑的脸羞涩一笑。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秦璐也笑了。

    “那可不,表白了我才知道,她也喜欢我,这不就是双向暗恋?在一起了我要考虑的就多了,我们家里都不富裕,她去上学了,我也得给她提供幸福的生活,于是我就白天学点技术,晚上烤串,日子慢悠悠也这么过来了。”

    “妹子,要辣吗?”

    “要,加辣。”

    “好嘞!”

    临走前,秦璐默默打开微信扫了50块。

    汪治安还是没有回消息。

    秦璐招手打车回家。

    没想到刚到家,雨就停了,雨后混杂着泥土清香的空气最好闻。她打开窗任由属于夜晚的馨香将房间浸透。

    接下来的事情很幸福,也很简单。

    洗澡。吃串。追剧。

    只是追剧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看着看着眼睛就下意识地往手机上瞟。

    她知道自己在意什么,治安这个职业不像是不到九点就会休息的职业,对于和汪治安寥寥无几的接触判断,他也不是一个看到消息不回的人。

    叹了口气,秦璐拿起手机打开两人的聊天框反复看,聊天记录除了这次回访的几句客套,就只剩下了不久前的一条【您已成为对方好友】。

    她又打开汪治安的朋友圈刷了刷,清一色的官方宣传图,还有反诈APP宣传。这么看这个账号更有可能是他的工作账号,如果是工作账号,下班时间不回复消息也很正常。

    秦璐的第六感总是非常准,汪治安的沉默总是让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是预感这种事是虚无缥缈的,更何况她跟汪治安也没有熟悉到可以打听对方工作以外的事,尽管内心不安,秦璐还是选择带着这份不安早点入睡。

    深夜,被静音的手机屏幕亮起,一道银色弧光流转划过。

    一个沉寂了许多年的号码发给她一条讯息,内容鲜活,语气亲昵。

    【璐璐,咱们家隔壁你李奶奶去世了,回来看看吧。】

    短信右下角附了一条位置信息【李家村,2024年9月12日】。

    熟睡的秦璐呼吸绵长,偶尔微蹙眉头,一无所觉。

    秦璐很难形容一觉醒来的复杂心情,她此刻捧着手机的手是剧烈颤抖的,甚至手机一度滑落到床下,被她再次捡起。

    第三次捡起时,或许是受到重力的影响,随着弯下的腰一同落下的,还有眼睛里透明滚烫的水珠。

    腿软,站不起来。

    她索性跪坐在地毯上,帕金森一样抖着手打开衣柜里的保险箱,掏出一支又厚又小的黑色老年机。

    屏幕解锁之前,她突然心脏刺痛,紧接着仿佛从高处坠落,松紧骤然变化下,她捂着嘴缓和了很久,才惶恐紧张地闭眼摸索着按下左上和右下两个按键,【解锁+#】。

    年迈的手机就像曾经拿着它的那位故人,迟疑片刻,才吱吱嘎嘎晃悠着不灵便的老胳膊老腿解锁。

    短信发件箱是空的。

    心脏也回到了它该有的位置,尽管跳跃声规律有力,秦璐的手脚却久久没有回温。

    她到底在妄想什么,奶奶已经去世九年零一百八十天,怎么给她发短信。

    更何况,她们隔壁的邻居姓黄,是个泼辣热心的阿姨。

    这只可能是个诈骗短信。

    秦璐指尖抹去脸上的眼泪,回复对方。

    【你是谁?】

    【这个号码你从哪儿知道的?】

    对方回复很快,依然死不悔改。

    【乖乖,我是奶奶啊,我们璐璐是不开心了吗?】

    【不开心就回奶奶身边吧。】

    一丝微不可查的焦躁缓缓从秦璐心中升起,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打着奶奶的幌子骗她寻开心。

    她甚至猜测会不会是那些人,但是她们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跟她开这种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你到底是谁?我要报警了。】

    对方不再回复。

    这让她想到上次那条补课信息,两次短信具有共同点,看起来像垃圾短信,上次那条只是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这次居然查到了她奶奶的电话号。

    她十分在意这件事,打开地图软件搜索了一下李家村,竟然离奶奶家非常近。

    或许去一趟也没什么关系。

    临出发前,她给方槐(六号)发了一条举报诈骗的短信。

    应急事件处理部。

    今天本来不太忙的,方槐也乐得在30楼给方正国添乱。给方正国添乱的结果就是被拎着领子丢给了来做报告的樊溪舟。

    两人刚回到16楼办公室没几分钟,门口有个圆脸圆眼的小姑娘敲门,隔着透明玻璃门动作夸张地指向手中的电话,方槐对她有些隐约的印象,好像叫陈圆。

    “樊科长,接到张局电话,说他们单位失踪一名治安官。”

    樊溪舟垂眼看手中文件,语气淡淡,“失踪应该报警,怎么把案子塞我们这儿了。”

    “问题就在这儿——”

    刘希阳是沿江路分局的一名治安官,前不久刚刚执行过一次“国家直属”级别保密任务,保密任务是抽调形势,导致他只能跟同样参加任务的汪唯一偶尔吹吹牛回忆一下“想当年”,可惜汪唯一是个老实人,他吹得总是不尽兴。

    习惯性用抹布擦一遍桌面,跟同事说过好多次,每天最后一个下班的要关窗,但实际除了汪唯一,其他人从来不关窗就走。

    他的办公桌和汪唯一的办公桌对面,都在临街的窗户底下,每天上班桌面上都铺着薄薄一层尘土,摸起来手感又沙又绵,十分讨厌。

    办公桌里侧有点深,刘希阳不得不用桌沿卡着大腿向前俯身,许是踩了水,他脚下一滑,手里的抹布借力甩向汪唯一的桌面,在灰蒙蒙的桌面上留下了一道带着水光的深色痕迹。

    刘希阳揉腿的手缓缓撑起,伸出食指缓缓蹭过对面的桌面,又用拇指捻了捻。

    灰很厚,不像是一天。

    桌面上的灰分布均匀,如果不是抹布丢在汪唯一的桌子上,他还没发现汪唯一已经好几天没擦桌面。这不是汪唯一的性格。

    这小子干什么去了?

    刘希阳给汪唯一打了几个电话,都打不通,提示音只响了一声话筒里冷淡的女声就会一遍又一遍重复“您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汪唯一大概率关机了。

    他本来以为这几天他俩一直错峰在所里,毕竟在以前这也是常态,干这行,同事之间半个月碰不上面都是正常的。但这小子只要有时间回所里,第一件事肯定是擦桌子。

    不会是又有好事没带他吧?刘希阳腹诽。毕竟上次沿江路的事这小子就比他多跟了好久的后续,他光跟着跑了一天现场奖金就抵得上小半个月的工资,这小子上回多跟了半个多月。

    张局不是偏心吧?

    刘希阳搓了搓手,转身敲响了张局办公室的门。

    里面的中年男人一脸正气地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

    “张局,我看汪唯一没来,他是请假了吗?”刘希阳试探道。

    张局头都没抬,“对,他家里亲人去世了,批了三天假。”

    这俩人为了骗他连口供都没串好,汪唯一实在不够意思。

    “张局,您别哄我了,汪唯一那小子是孤儿,哪儿来的亲戚去世!”

    此话一出,原本垂着头的张建民突然抬头,“他跟你说的他是孤儿?”

    “当然!我还能骗您不成?”

    刘希阳就看着张建民的表情逐渐严肃,眉头也紧紧拧在一起。

    至于吗?好事不想带他可以直说,何必说谎被识破了还摆这副臭脸。

    “那什么,张局,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就问问。”刘希阳讪讪,后撤几步拉开办公室的门就要退出去。

    “回来!”张建民的声音隐约带着急切。

    “给他打电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张局此时的神情是只有办大案要案时才有的紧张。

    “打过三个了,他关机了。”

    “再打!”

    刘希阳拨通汪唯一的电话,响铃一声过后还是那个冷淡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张建民的闭目叹气,疲惫地冲他挥手,“出去吧,这件事保密。”

    刘希阳隐隐有种感觉,汪唯一可能出事了。毕竟是行内人,保密工作做的再好也总有那么三言两语以捕风捉影的形势传出来。

    上次沿江路的事情就有兄弟单位的同行说什么“超自然现象”,他虽然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上次从现场抬上救护车的女人他偷偷瞄过一眼,人挤着人看不见全貌,只记得女人手臂上深凹且青紫一片的手印。

    他做痕检多年,眼力绝对不会出错,那就是手印,甚至大概率是个女人的手印,但只要是个人类,就不可能那么大劲儿,更做不到那么大劲却只伤肉不伤骨。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希阳从兜里掏出手机,又给汪唯一打了一通电话,还是关机状态。想了想,他给汪唯一发了一条短信。

    【小心行事,张局已知晓,注意安全。】

    退出界面前,又点开“AAA.五台山灵符批发”的对话框。

    【兄弟,开光灵符来三个。】

    听完事情经过的樊溪舟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三号上次在里世界受伤过重,短时间内再次进入里世界恐怕会被“反噬”,一号最近精神状态不稳定,五号在出差,七号要上学。秦璐没办入职。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樊溪舟挥手让陈圆出去,修长的手指按下内部电话上一个红色的按钮。

    “我得出去一趟,返岗时间不确定。”

    “是。”

    “对。”

    “好,辛苦你了。”

    挂断电话,樊溪舟从抽屉里掏出了个什么玩意丢在方槐怀里。

    “给你的出任务奖励,这个任务我们两个出。”

    方槐看清楚怀里的东西后,黑脸掏出一片塞进嘴里,吹了个圆润的泡泡。

    “戒烟口香糖,真有你的樊溪舟。”

    “工作时间要称职务。”

    “……”

    “去你妈的,樊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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