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舒淳接到消息,第一时间放下了工作室的事往医院赶。
一路上还不忘和谈应淮各种吐槽。
“到底什么情况啊?他都多大个人了,自己身体照顾不好?”
“一天到晚,还老是教训别人呢!”
但谈应淮知道,她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越是口不择言地一直说,其实越是着急担心,正是因为太着急担心,才会混乱得没什么章法。
火急火燎,一路跑到医院,出了电梯到病房门的时候,她又停住了脚。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过去有些日子了,她不和他联系也就可以逃避着当没有这回事,现在面对面,自然是再逃避不了了。
手握在门把手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直到,大约十几秒后,病房里面的人推开了门。
她吓了一跳,接连后退了两步,仰头看向他。
站在眼前的人肉眼可见的脸色很差,灰白到看不见半点血色,也就才过去一个秋天而已。
京城的秋天很短的,他却好像在这段时间瘦了很多。
对视上他那双眼睛的时候,谈舒淳的心莫名的难受了一瞬。
“你......”
喻承祎大概看出了她的窘迫,尽可能语调轻松,“你什么你,站在门口干什么,不会开门?”
“你才不会!”谈舒淳推开了他,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喻承祎跟在她后面,关了病房门。
“你怎么来了?”
喻承祎见她坐在那也不说话,叹了口气,重新掀开被子回到病床上。他没记错的话,他昨天才对谈应淮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住院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转天他这好妹妹就过来了。
谈应淮应该知道,这个时候,他最想见的人是她,最不想见的人也是她。
其实,也不是一点预感没有。
刚刚躺在那,他就在想,如果这时候她要是能过来陪在身边,该有多好。受某种莫名其妙的力量驱使,他都到了门边,没想到开门,她竟然真的就站在那。
“我哥打电话给我,他今天没时间过来看你,我替他来。”
谈舒淳没好气地把手中的保温盒放在桌上。
倒也不是谈应淮没时间来,明明就是她真的想来,话到嘴边随便找了个理由。
“哦。”
没得到想听的答案喻承祎有点发蔫,本来身体就不舒服,这会儿是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无力地将被子盖在身上,不想再问。
“哦什么,你多大个人了?吃了头孢不能喝酒的常识你不知道?”
“昨天有应酬,太忙了我给忘了。”
“这么大的事你给忘了!你知不知道,头孢喝酒严重了是会死人的!”
谈舒淳明显是着急了。
刚刚接到谈应淮的电话,吓了一跳,甚至还失手掉了一块宝石,刚选进来的一块猫眼石,这下摔出裂痕了她也顾不上就往医院跑。
她越是着急,看起来就越是很凶。
从小到大都这样。
喻承祎很清楚她的脾气,凝神看着她,一时间心理涌起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照着以前,这种时候,他永远是给她顺毛,好好安慰她的那个,但是今天,他实在实在没有力气,缓了一会儿,他用近乎是渴求的口气说了句:“我今天有点难受,能不能一一会儿再哄你。”
话一出口,谈舒淳愣住,微微张嘴,茫然地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失落很难受。
看着她这副表情,喻承祎又对刚才已经出口的话有点后悔了。
他绞尽脑汁,刚想开口准备找补一下,谈舒淳抢了先。
“不用,你不用哄我。”谈舒淳一时间手足无措,本来是想关心,结果凶了人家一顿,有点后悔,但又不肯低头,“就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听到她别别扭扭的怪心,喻承祎苦笑了一下,闪躲开她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后很挫败了念叨了一句:“嗯,我知道。”
“但如果是知栩生病,你就不会这么凶他。”
安静的病房里,他这样讲道,话的尾音里,带了一点委屈和复杂情绪。
他想,如果今天是文知栩住院,她一定是小心翼翼地关心,肯定不会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数落的。
他知道那是她关心他,在乎他的方式,但他还是很难过。
一整个秋天,他努力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累到生病,呼吸道发炎,但也就是吃点药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来心就会被一些解不开想不明白的事占满。
但一整个秋天已经过去了。
他好像还是失败了,这个恼人的转移注意力工作计划到底还是宣告失败了。
“我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强打起精神,喻承祎重新看向谈舒淳,用最后一点力气尽可能哄着她,见她神色茫然,又多补充道。
“别告诉我妈妈,等我出院,再去你工作室,看看下一步投资和推广怎么做。”
没等开口,他就推开了她,宣判了她直接离场出局。
她已经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想要解释和关心的话堵在嘴边,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谈舒淳看着他,突然很乱,感觉稍微有地啊跌份丢面,又盯着他好一会儿,最终不带犹豫地起身,背对着他随口丢下一句:“随便你。”
说完,她离开了。
门被关上,嘭地一声之后,病房再一次陷入极度的安静。
喻承祎盯着天花板,无声地叹了口气,合上眼,筋疲力尽。
折腾了一夜,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了。
刚刚看她出现的那一刻,他是特别特别高兴的。
只是,他想要她温柔的关心,想要她用看向文知栩那种羞涩情真意切的目光也看着他。
总归是不能的。
这个秋天过完,还有冬天,还有下一个四季。
他不想无止尽地困在这些困顿和失落里,她走就走吧。
意识开始消散,疲惫病弱的身体得到了暂时休息。
这一觉睡得还算是踏实,若不是拔针的疼痛将他扯醒,他大概可以睡得更久。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朝着床边看了一眼,除了看见护士在帮他拔针之外,还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凑在护士身边,亲眼看着,又不忘多嘱咐。
“轻一点轻一点,他还没醒呢。”
“他今天的液是不是都输忘了?还要多久可以出院啊?”
护士处理好了针口耐心回答:“今天的没有了,再观察两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好,谢谢。”
谈舒淳松了口气,转身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正准备掏电脑出来处理一会儿工作室的事,才发觉喻承祎已经醒过来了。
“你醒了?现在吃饭?”谈舒淳重新走回他床边。
喻承祎抬眼看着床边站着的人,以为自己没睡醒,睡出了幻觉,半天不吭声。
“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谈舒淳放下手里的东西,弯腰努力凑近喻承祎,伸手自然地摸了摸他褪去滚热的额头,“还有点烧,你是不是还不舒服啊?我帮你再叫下医生。”
说着,谈舒淳就准备抽身去按床头的呼唤铃,却还没等动弹,就被喻承祎拽住了手。
手心里还残留着刚刚摸过他额头的体温,他紧紧攥着,目光完全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
谈舒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微微抖了一下,呼吸紊乱了几秒。
“你......你干什么啊?”
“刚才,你不是都走了吗?”喻承祎微微皱了下眉,眸光里包含了一点期待。
刚刚就离得很近了,被他捉着手拽到胸口前,她坐在床边,离得更近了。
近到,她都快要听到他心跳了。
“你又不让我告诉别人。”谈舒淳娇嗔了句:“干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她怎么办?”
听着是为文紫嘉着想,虽然确实也是,但那种在意和关心也不是假的。
她最不会说谎,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本意,他很清楚。
谈不上特别温柔,但也绝不凶了。
喻承祎抬眼看着她,看着她微微浮动着水光的杏眼,感受着把她拥在怀里的体温,一瞬间,有点失控,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恨不能借着生病的由头,立时抱她在怀里亲昵一下,然后永远都不想再放开了。
“喻承祎。”
谈舒淳也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只是她也不太明白是哪里不对,试探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没有回应。
他听到了,但是他不想回答。
但凡一开口说话,就会破功,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和此刻的冲动会被打散。
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腰,强制将她往怀里又扣近了两寸。
“喻承祎......喻承祎,你......”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她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了。
谈舒淳觉得有点缺氧,脑海里混作一团,一片空白,她有点害怕,却又不受控制地顺着他吗,只敢颤抖着重复他的名字。
视线下移,红唇近在咫尺。
喻承祎的眉心跳了一下,连同呼吸的节拍都成倍地加快。
“闭眼。”
既然生病了,放纵一下没关系吧。
这样想着,他朝着她漂亮的唇,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