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上次喻知和廖文宇在办公室被批斗一下午后,两人现在谁也不待见谁,但倒也没有互相找麻烦,顶多对视的时候对翻个白眼。

    不过这也已经是廖文宇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吃到瘪。

    同学们对此都喜闻乐见。在私底下建立的校园墙上纷纷押注谁先打响这战争的第一枪。

    双方投票占比五五分。

    一波人觉得廖文宇有主场优势,家里又有人撑腰,霸凌头子的地位不可撼动。

    一波人觉得能让廖文宇吃瘪的新同学肯定来头不小。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廖文宇很可能被拍死在沙滩上。

    不过舆论中心的两个人际关系极差的当事人都不知道这些就是了。

    最近喻知体会到了国内普高生朝七晚十的生活。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话多的人,但整天闷在学校里,没人聊天的确难受。又因为和廖文宇杠了起来,除了坐在旁边的江淮,基本没人可以说得上话。

    一来二去的,二人也熟了不少,当然,也止步于老师来了提个醒、食堂吃饭占个座这种学生时代再普通不过的交集。

    .

    星期一的第一节课不好上。日常苦逼的高中生们在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里玩得忘了昼夜。

    曾文站在讲台上说出第三次“打瞌睡的去厕所洗个脸”后,望向底下一片短暂清醒又继续“小鸡啄米”的学生不禁恼火。

    “都醒醒!”

    她把书砸在讲桌上,发飙道:“周末都在家干什么了!给你们放假是给你们休息补觉的,让你们熬夜通宵去了?!明年在高考考场上是不是也要这样去见周公?!”

    见学生们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后个个低着脑袋不敢吭声,曾文连着深呼吸了几下,逐渐平复了火气。

    然而转眼一看,角落里还有个正大光明趴桌睡觉的,连撑着脑袋装都不装一下。

    曾文刚下去的火又蹭蹭蹭往上涨。

    “那边那个睡觉的,同桌给我叫起来!”

    突然成为全班视线中心的江淮身体一僵。在曾文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下,他把手搭上喻知的肩膀,然后左右摇晃。

    被摇醒的人发出烦躁的啧声。他稍稍抬起头,露出一双写满“你傻逼”的眼睛看向始作俑者。

    见自己被埋怨的江淮默默朝讲台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睡眼朦胧的喻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声怒吼吓了一个激灵。

    “喻知!给我站后面去!”

    喻知终于感受到全班投来的目光。他尴尬地拿着书站到教室后面,瞪了眼在偷笑的江淮。

    “江淮!笑什么呢!周末作业就你写得一塌糊涂,一起站后面去!”

    还在幸灾乐祸的江淮被突降噩耗砸了个正当头,扬起的嘴角掉了下去。

    曾文敲敲桌子,对还在齐刷刷扭头看戏的喊道:“后面有字儿是吧!给我看前面,听课!”

    一排排脑袋立马转了回去。

    江淮悻悻地站到了喻知旁边。

    “活该——”

    这次轮到喻知幸灾乐祸了,他用书掩着嘴巴,用气音小声嘲讽旁边的人。

    怕江淮没听到,喻知趁着曾文背身板书的间隙,又凑近了点,重复刚刚的话:“活该活该活该——”

    江淮比喻知高半个头,后者凑过来的时候,头顶的发丝带着洗发水的清新香味蹭到了江淮的鼻尖。

    他低头看向正洋洋得意的人。

    这个视角的喻知,被一顶头发遮住了大半,只能隐隐瞥见他的鼻子、嘴巴、和脖颈的皮肤。

    嘲讽完毕的喻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等曾文回过身的时候俨然一副知错就改、乖乖听讲的模样。

    江淮回过神,重新把眼睛定在黑板上的英文,耳朵却听不进讲台上传来的话语。

    .

    下课铃响。

    喻知走出教室,七弯八拐了一番后,终于到了厕所。

    其实从三班出来,走个两步就有厕所了。只是喻知不喜欢去那儿上,人太多,臭。

    而这,是他前几天发现的绝妙胜厕。

    绝妙胜厕位于教学楼最里面一条走廊的尽头,位置偏僻,一般没什么人来这里解手。因而厕所也干净没异味。

    喻知心情愉悦地洗完手,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了起来。

    还没玩多久,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喻知应激地把手机揣回衣兜里,揣完就感到一阵悲催。

    他以前在学校玩手机可不用躲躲藏藏的。

    还没悲催完,厕所就走进来一个人——准确来说,是摔进来一个人。

    那个人的眼镜掉在了地上,他慌忙地捡起,歪歪斜斜地戴在脸上,没来得及扶正,厕所又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廖文宇。

    小眼镜害怕地往角落里缩,双手抱头,嘴里念叨着:“别打我……”

    跟在廖文宇旁边的几个拿出手机对小眼镜求饶的样子录了起来。廖文宇嗤笑一声,上前又是一脚。

    “咚咚。”

    喻知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敲了敲镜子,发出声响。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廖文宇诧异地转头看向声源,其余人也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个路人甲。

    “操,怎么又他妈是你。”廖文宇嘴角抽搐,语气不善,“这儿没你事,赶紧滚。”

    “嘴巴放干净点。”喻知的视线扫过角落里抖成筛糠的人,继续道,“满十六了吧,校园霸凌要吃牢饭的。”

    廖文宇嗤笑一声:“你哪只狗眼看见我霸凌了?”

    说完,他弯腰薅住小眼镜的头发,把人整个往上提:“我霸凌你了?”

    小眼镜吃痛地想扯开廖文宇的手,听到问话,手摆得快出了重影,声音里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回答:“没有没有,没有……”

    廖文宇满意地笑了,对喻知开口:“听见了?少管闲事。”

    喻知没说话,双手插兜,静静地盯着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廖文宇骂了一声,换平时他早两个一起揍了,但上次几个小时的办公室洗礼实在恐怖。而且从头到尾,校长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这个新来的不好惹。让他避着点。

    想到这,廖文宇面色铁青。

    他怒目圆睁地看向还坐在地上的小眼镜,朝他啐了一口。

    “这次老子先放过你!”然后看向喻知,眼睛一眯,冷笑一声,“你也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出了厕所,留下一群懵逼的跟班们面面相觑,接着又赶忙追了过去。

    站在厕所的喻知依稀还能听见他们在外面逐渐走远的声音:

    “廖哥,我们今天不收拾他俩吗?”

    “我说放过就放过,要你他妈的多嘴!”

    喻知短暂地注视了下还窝在墙角的人,见他没有要说些什么的意思,转身离开了。

    .

    距离上课已经过了一阵子,喻知刚刚在的那个地方太偏僻,连上课铃都没听到。

    等到了教室,他悄咪咪地躲在后门往里观察,趁着老师不注意,猫着腰冲回了位子上。

    江淮睨了一旁姗姗来迟的人一眼。

    “干嘛去了?”

    “上厕所。”

    喻知从桌肚里拿出物理书:“讲到哪了?”

    “三十四页。你便秘?”

    “滚……”

    话音未落,一个粉笔头以光速朝他俩飞来。

    “说什么呢!”

    发怒的人叫朱华。

    他是三班的物理老师,也是高二的年级主任。是典型的刻板印象里的中年男人。顶着一个啤酒肚,西装裤上挂了串钥匙,稀疏的头发一边倒,希望以此来掩盖他秃顶的事实。

    再加上他说话时声音像驴叫,大家私底下都偷摸叫他老秃驴。

    “我在上面讲,你们在下面讲是吧!一个人耽误我们全班一分钟,那五十个人就是五十分钟!而且你们还是俩!”

    “报告。”

    朱华的怒斥戛然而止,本就气得通红的脸甚至发黑了起来。

    喻知现在内心充满着感激,毕竟要是没有这位同学,他和江淮估计要被叨叨半节课了。

    这下子换靶子了。

    让我看看是哪个善良的倒霉蛋。

    喻知美滋滋地看向教室门口,这是——

    这不是刚刚那个眼镜吗?!

    原来他是我们班的?!

    朱华吹胡子瞪眼地看向门口,一堆车轱辘话跑到嘴巴,却在看见来人时咽了回去。

    底下的乐子人们看向朱华,只见讲台上的人梗着脖子,脸一阵红一阵绿,最后恨铁不成钢地憋出来一句:“赶紧坐下!下次上课不许迟到!”

    喻知瞠目结舌地看着眼镜畅通无阻地入座。

    且喻知这才发现,他旁边坐的竟然是廖文宇。

    朱华回归正题,重新开始讲课,也忘记了他本来还有两个上课说小话的要收拾。

    “哎哎,”喻知用手肘捅了捅江淮,“那眼镜直接就进来了?怎么不骂他?”

    “谁?”江淮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哦了一声,回答道,“何思远啊?学习好呗,尤其是物理,老朱的心尖尖。”

    江淮视线快速扫过坐在前面的人,然后看向喻知:“怎么,见不得人家好?”

    “不是……啧,算了,听你的课吧。”

    江淮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趣味,他闭上嘴,看着黑板,手中的笔继续记下重点。

    喻知心不在焉地听着课,时不时往眼镜——现在该叫何思远的位置瞥。

    算了,关我屁事。

    他可是连谢都不道!

    .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教学楼里瞬间回荡起急促的脚步声。

    班上的人一溜烟,基本没了影儿。

    “你今天中午去帮忙吗?”喻知撑着脑袋,看着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江淮问。

    “嗯,这次带什么?”

    喻知边转动手上的笔边进行沉思。

    江淮每周都有几天开饭时间不在学校,而是去校外的一家面馆里帮忙干活,赚点小钱,顺带也在那儿吃了。

    喻知知道这件事后,以五十块一次的跑腿价格买来了一周少吃点学校泔水的机会。

    但是味道也没好多少。

    倒也不是调味的问题,主要是每次江淮送到的时候,凉掉的面都是一坨一坨的,吃起来噎人。

    “我想去那儿吃。”

    江淮手下的动作一顿,看向喻知:“那你还给跑腿费吗?”

    “……给。”

    喻知用力地吐出三个字:“加价给!”

    听到回答,江淮轻笑一声: “那可以。”

    “但是走过去要十分钟,你可能会觉得有点热。”江淮对看上去皮肤白得像不能见光的吸血鬼的人好心提醒道。

    “那就打车。”见江淮要说话,喻知又立马补上,“我出钱,你别叫。”

    江淮耸耸肩,表示无辜。

    随即,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走下楼梯,然后与人群的方向相背,穿过围绕着教学楼布置的花草,站在一方矮墙前。

    喻知嫌弃地弹开衣服上被虫咬过的叶片,生怕有东西爬到他身上来,一会甩甩手,一会蹬蹬腿。

    江淮朝围墙扬了扬下巴,看向一旁不停蹦跶的人问:“你先翻我先翻?”

    喻知短暂地停下动作,举目望向比自己高了几十厘米的墙,有些干巴地问道:“翻这个?”

    “翻这个。”

    喻知咽了下口水,退了几步,准备来个助跑:“我先翻吧……”

    要是掉下来还有你垫着我。

    江淮有些好笑地打量着喻知如临大敌的样子,抱胸站在一边:“行,冲吧。”

    喻知心一横,大步奔向矮墙,等剩下咫尺距离的时候往上一跳,双手成功扒住了墙沿。他兴奋地看向下面的江淮,胸膛因为喘息而起伏。

    江淮嘴角扬起,对吊在墙边的人点点头以示肯定:“牛。”

    听见夸奖,喻知也懒得管是不是真心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然后呢?”

    “……”

    江淮上挑的嘴角僵住,呃了片刻,还没想好怎么指导喻知的下一步动作,就看见他的手臂疯狂颤抖,然后松开抓着的墙沿,掉了下来。

    不过好在没有摔个大屁蹲。喻知双脚落在草坪上因着惯性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刚刚助跑的起点上。

    “……”

    喻知看见江淮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脸腾一下变的通红 。

    “你刚刚愣着干什么!”喻知强压下内心羞耻,决定先发制人,“不赶紧说下一步干什么,害得我没力了。”

    江淮扫了眼喻知闪烁心虚的眼神,强压嘴角,咽下笑声,怕把这个人傻钱多的金主惹毛了。

    江淮放下环抱着的手,站在离墙一步远的位置,抬眸看向墙头,双脚轻轻一跳,手抓上墙沿,随即敏捷地翻上墙头,然后转身面向喻知,单腿蹲地,朝他伸出右手。

    “上来。”

    喻知仰头看向手的主人。现在是正午,阳光刺眼,江淮顶着光,燥热的风吹过,让他衣服下的肌肉线条贴着布料被勾勒出来。

    喻知抓住江淮,后者一手扶着墙沿稳住身形,一手将人拉上来,手臂因为发力而露出青筋。

    双双登顶的两人跳下围墙,成功逃离了学校。

    喻知在手机上打好车后,出神地站在江淮旁边,思绪总是忍不住飘回刚刚的场景。

    他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抓紧又松开,然后透过眼角斜瞥向江淮垂在身侧的手。

    也许是因为常年干活,江淮的手覆上了一层薄茧。

    抓上去,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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