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梦。你说我死后,林焕她愿意见我吗?”
纪延祐躺在床上,透过窗看外面——今天的天格外的蓝。很适合一段新旅途的开始,也很适合作为旧旅途的终章。
“也许不会吧……林焕她可能已经忘了我吧。”说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不会的!”思梦顿了顿。她不太想再说这个话题——纪延祐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她不想再让她伤神了。
“再说你今天状态挺好的,离死还远着呢。”思梦干巴巴地安慰道。可这话连她自己都骗不了。
这不是身体好转了,这是回光反照。
“你不用完慰我。我这辈子已经活得够长了,太长了。”纪延祐还未说完就被自己一阵咳嗽打断了。
等咳完,她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甚至还微笑起来。“今天天气真好,思梦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半小时后,思梦将纪延祐带到了墓园。
今天天气真好,风很温柔,穿过树叶的声音都像是欢唱。纪延祐一边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走一边数着经过了多少级台阶。
一百八十六级台阶。纪延祐每次来都会数一遍,从自己走到被人推着,她已经将这个数字熟见于心。等数完了这一百八十六级台阶,她来到了林焕墓前。
前联邦元帅——林焕。生于星际五十八年,卒于星际二百一十四年。
林焕,曾经联邦坚不可摧的长城,如今安安静静地待在这儿,再无声响。
纪延祐看着林焕墓碑上的遗照。那是林焕晚年的照片。照片里她穿着一丝不苟的军装,胸前戴着因大大小小军功而得的勋章。林焕目视前方,眼神冷得能结出冰碴。
那是联邦民众心中的林焕,而不是纪延祐记忆中的那个人。
纪延祐记忆中的那个人,她很爱笑,很善良还是个很装的傻瓜。
想到这儿,纪延祐更觉得这张照片滑稽,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也是,那个时候她们还年轻,她自己也是个满脑袋水的傻瓜,总觉得什么事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纪延祐摸了摸那张照片。明明来之前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似乎不重要了。
董思梦看到纪延祐出神的样子一阵心疼。
董思梦作为她们爱情的见证者,自然知道纪延祐和林焕有多么爱对方,结果却还是不能在一起。
甚至死后也不能。
林焕的墓旁有一个空位,但那是给林焕的妻子的——名义上、法律上的妻子,谢晚亭。
纪延祐死后也会被葬在联邦公墓,但那个位置离这很远。远到只能遥遥看着林焕二人合葬的墓碑。那个时候,纪延祐就算是长眠了,也会落寞吧。
生离死别这两个人怎么就都占了呢?
那天纪延祐和童思梦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待到夜幕降临才走。
那天晚上,纪延祐去世了。
纪延祐的葬礼同林焕的一样是联邦中央政府举行的国葬。纪延祐作为研究生物医药的领军人物,她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
而思梦作为她最后的友人,应付媒体就忙得脚不粘地。从白天到黑夜,同一套说辞说烂了,假眼泪不知道哭了多少。
站在联邦的角度,失去了一位英才,实在可惜。但站在友人的角度,思梦却为纪延祐感到高兴—她再也不用活得煎熬了。她该替她笑才是。
直到凌晨,董思梦才闲下来,有时间清理纪延祐的遗物。
其实纪延祐的遗物没什么,她一生致力于科研,死后也把财物都捐给了慈善机构。
在为数不多的遗物中一块小怀表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块怀表思梦以前就见过,这么多年纪延祐从未换过。
思梦打开它——里面是年轻时林焕的照片。
年轻时的林焕挥着手,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意气风发,全然没有后来被命运蹉跎的痕迹。
果然啊。董思梦会心一笑。她将表放在了纪的墓前还给她,便顺着暮色孤身一人回家。
睡前,童思梦一阵头晕。是这阵子太累了吗,她想。
不过也就这阵子了,以后她就是孤家寡人了。童思梦叹了口气。她们几人都是孤单地走的。
也不知道人有没有转世,要是有,下辈子可千万别重蹈复撤了。
思梦想着便沉沉地睡去。
“思梦!思梦!董思梦!你再不起来就错过早课啦!”
董思梦挣扎地睁开了眼。沈溪贴得无比近的脸着实吓了她一跳——把她的睡意都吓没了。
董思梦揉了一把头发抓起旁边的闹钟——8:26。
“这不还早看呢吗?早课9:30才开始。”说完就想砸回床上。
沈溪眼急手快地拉住她,“今天是你生日!你忘啦!你昨晚亲口说要早起化妆的!”沈溪一边说一边将她拖出了被子,拉去洗漱台。
沈溪一边督促她洗漱,一边对着镜子补最后的口红。
“你一会儿可要画好看点。听消息说林焕和纪延祐都来。她俩不是都在追你吗?一会儿可有好戏看了……等等,你去哪!”
沈溪口红还没涂完,就见思梦洗脸的动作顿了一下后立刻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冲了回来。
董思梦脸上还带着洗脸没擦掉的水,眼神却在放光。
“今天是哪一天?”“9月20号,你生日啊。”
沈溪被她这一问问得有点蒙。
“星际七十八年?”“啊?”
“我今年十九岁,刚进入联邦中央学校?”“你,不是……你大早上发什么癫!”
思梦没有回她,转而看向镜子里自己青春靓丽,不复皱纹的脸,她费了好大劲才避免自己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星际七十八年!
一切悲剧都还没发生!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变得坚定。
上辈子所有人都不得善终,但既然她重生了就不会让事情重蹈覆辙。
这辈子她势必要夺回属于她CP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