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上最后一节课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莫名其妙,我想起高一的时候,在一棵琼花树下看见过一只白猫。
***
那时好像是五月吧,琼花开得特别盛,白色的花团簇拥在绿叶间。
也许是五月,也可能是四月,反正是春夏之交。
那天下着大雨,我和朋友打着伞去吃午饭,忽听猫叫,我转头,有白猫在花树下舔毛。
琼花树很大,枝叶茂盛,撑起了一片干燥的空间。
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因为树下的落叶是干的,没潮。
我们吃完午饭回来,雨未停,猫也还在那里。
中午,我写着午练,听得窗外雨声渐小。
下午又成艳阳天,无雨,连地上的水都蒸发得干干净净。
猫呢?
晚上吃饭时,我特意又走了那条路,猫不在。
然而花树上的灰尘被雨水扫尽,叶片更绿了,花朵好像少了几片。
猫呢?
学校很多猫,但我后来再也没有看见它。
一只会在琼花树下舔毛等雨停的猫。
我爱胡思乱想,爱胡言乱语。
吃晚饭时,我和朋友谈起那只猫,我说我不知道它去了哪里,朋友说你算什么啊,它去哪里还要和你讲?
我想也是。
不过晚自习时我又想,它也许告诉过我了,只不过它说话我听不懂。
我经过时那些喵喵叫,也许就是它在和琼花树说它要去哪里。
只不过我听不懂。
***
今天中午没去吃饭。
我想,白猫和花树会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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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老兄,你介意我来躲一下雨吗?”
“大兄弟,你尽管来。”
于是白猫从躬行楼的走廊上跃下来,蹿过一片草地和一条香樟树守卫着的柏油道,带着不沾身的雨水,躲到了琼花树的荫下。
“走廊太滑,还有人,所以我只能来这里啦,你别见怪。”白猫说。
“怎么会呢?我最乐意有动物来避雨啦,小麻雀们还在我头上呢。”
白猫舔毛,看雨。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一小团琼花问。
“以前?我以前在莲花池那边,没来过这里。”
“哦,”另一簇琼花说,“你也是白色的,纯白色的,和之前来避雨的黄猫黄狗都不一样。”
“哈哈,还有黑猫、黑白猫呢,只不过大多都在食堂旁边,那边会有学生给它们喂饭吃。”
“它们总是抱怨饭不合胃口,但每每有人来,它们还是会跑上去。”
“你见到过吗?”
琼花树也说话了。
“从来没见过,我一直在这里,没见过。”
“那真是太可惜了。”
雨停了,白猫要离开。
“你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白猫啊,你留在这里吧,别走。”琼花树说。
“那不成啊老兄,我该出发啦。”
“出发?你要出发去哪里?这里多美好呀,花朵盛放,阳光充沛,下雨时还有我给你遮挡,这里也会有人来给你喂饭吃的。白猫,留在这里不好吗?”
“不好吗?我们不美丽吗?”草地间的鸢尾也在问它。
不好吗?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美好。
不好吗?
“不好。”白猫说,“这里很美丽,但我不会留在这里。”
它说:“我要去流浪啊。”
我要去流浪。
尽管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极大可能不如我意,但我不能在此地停留。
“白猫啊,你还太年轻,外面的世界很乱的,你会被残忍地打倒,你可能会丢失一切。”
“那又怎么样呢?”
“我需要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倒,我需要被现实踩在脚底。没关系的,我会一次次站起来。”
“我会在大雨降临之前粘好我的勇气,然后等待浪涌一次又一次袭来,击倒我,揉碎我的骄傲。”
“但有什么关系呢?”
“我会丢失,也会寻得。”
“我会受伤,也会痊愈。”
“可是,猫啊,你四处流浪,你没有家啊,你留在这里,这里就会是你的家,你会拥有美好的记忆,你会感到幸福快乐。”
“我的心脏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高山流水,小桥人家,大漠孤烟,城市灯火,这些都是我的美好记忆。”
“爱自己,我就幸福快乐。”
“琼花树呀,你只是我的一个歇脚点,并不能让我在此停留永远。”
“对于我出生的地方也是一样,我必然要走向远方,去流浪。”
琼花树叹了一口气,说:“真是固执的白猫,你会后悔的啊。”
“外面太苦太累。”
“我不后悔,不后退。”
琼花树站立在那里,等待着下一个谁来。
树下舔毛的白猫离开了。
它走向了它的未来,带着即将被击倒的身躯、被揉碎的骄傲。
但它也知道,它的灵魂永不会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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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颜辞
2024年8月24日00:01
(于)江苏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