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相聚不过几日,纪危舟便带着都护军离开。

    崔时清并没有多少伤感的时间。

    残破的城墙,求生的流民,还有一城的老幼妇孺。

    她想要纪危舟顺从天命平定叛乱,也想要助他一臂之力,让一地一处太平、让天下海晏河清。

    届时,或许。

    天道会以为她是好的,不再时不时出来碍事。

    崔时清以这样的私心,没有保留地调集各处粮仓,命昌隆兴掌柜跟在纪危舟身后,安置流民败军、开垦建屋。

    她则留在茂县,看着被人为毁掉的废墟,一点点重建起来。

    等着,一人归来。

    *

    春日晴朗,新开垦的农田整整齐齐,只等着播种早稻。

    “嘻嘻,快来!”

    “等等我呀!”

    稚童高举新画的纸鸢,小小的身体从大人腿侧穿过,古灵精怪的模样,逗得田间的众人一阵好笑。

    作为支援春耕的大财主,在县令刘继谦一再邀请下,崔时清应下了视察田地的活计。

    但田地、尤其是光秃秃的田地,崔时清只走了一圈便没了兴致,好在手下养了不少能人,倒也不必她事事费心。

    正要回城,几名小儿女在不远处你推我搡着,眼巴巴地瞅着她。

    这些小东西要做什么?

    崔时清暗忖着,微扬下颌,冷傲地回视过去。

    几人又相互拉扯了几下,终于派出了一名七八岁的小儿。他迈着小短腿,双手背在身后,羞怯地靠近。

    “县主阿姐。”

    小儿黑黑瘦瘦、眼睛却格外明亮,崔时清微扯唇角,问:“何事?”

    小儿仰望着她,拿出了藏在身后黑面馍馍,小小的双手珍重地捧着,踮着脚递了上前。

    “这是黑面馍馍,不是树皮做的,给、给您!”

    “给我?为什么要给我?”崔时清难辨情绪地看着小儿手中的黑馍馍,嗓音有些紧绷。

    “因为好吃呀!我们也想让县主阿姐有这么这么好吃的馍馍!”

    小儿通透纯粹的目光,像是可以穿透一切。

    崔时清感到浑身都不太自在,眼眶更被春日的艳阳晒得热热的,无法平静地与小儿对视。

    沉默了许久,她把黑面馍馍掰成两半,把其中一个交还到小儿的手上。

    “我只能吃半个。”

    小儿眼中再无迟疑,欢欢喜喜地跑回小伙伴身边分享剩下半个馍馍。

    她目送着小儿女离去,慢慢咀嚼着口中有些干涩、却远胜过记忆中以榆树皮做的口粮。许多她以为痛苦的往昔,因为口腔中蔓延的黑馍馍独有的一丝清甜,而少了份沉重。

    崔时清瞥了一眼云霞,吩咐道:“派人去慈幼局瞧一瞧有无短缺。”

    云霞低声领命。

    主仆二人无话,便一前一后慢步着。

    安静的田野,蓦然响起马蹄声。

    崔时清举目望去,因强烈的日照眩晕了一瞬,她紧闭着眼睛缓了缓,才抬起握着馍馍的手半着日光看向来人。

    先是沉稳的马蹄、红白毛色的骏马、缰绳上修长有劲的手指、挺拔健硕的身板、晒成麦色的俊美容颜又多了几分摄人的资本。

    不止是精致五官带来的冲击,还有从战场上归来,还未收敛的锋芒。

    崔时清怔愣地望着纪危舟,还未等人下马,腰间一紧,便被健壮的手臂揽腰抱上了马背。

    骏马疾驰,掀起一阵凌厉的狂风,相拥同乘的夫妇转瞬便消失于众人的视线中。

    某一个紧闭的屋子。

    金娇玉贵的女娘被压在浴桶边,承受着飞溅的水花,呜咽着、偏无力抵抗。破碎不堪的叫骂声,莫说威慑,反惹得郎君愈发痴迷,丧失了所有克制。又是哄骗、又是趁虚而入,直要把积攒数月、越发醇浓的思念,在这春日下尽情迸发,热烈而缠绵。

    直到夜色降临。

    崔时清迷迷瞪瞪地饿醒,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在硬邦邦的肩头啃了一下。

    温香软玉在怀,连日赶了几天路的纪危舟也睡得有些迷糊,对于这分不清是啃咬、还是亲吻的触感,并没有想太多,直接翻身压在女娘身上,鼻尖磨蹭着纤细的颈项,双手又动了起来。

    “浑、浑蛋!够啦!”

    “不够,怎么都不够。”纪危舟的声音微哑。

    “……”看着还带着水气的黑眸,崔时清有些发怔。

    就这么须臾之间,无辜可怜的黑眸已染上欲色,并付诸行动、深入敌后。

    再次偃旗息鼓,饥肠辘辘的小女娘在生气和填饱肚子之间,义无反顾选择了假意投诚、秋后算账。

    她颐指气使地圆睁着桃花眼,眼神示意郎君夹菜投喂。

    ‘那个!银芽鸡丝!’

    “银芽鸡丝?”纪危舟小心服侍。

    崔时清吃了半饱,便想报复放肆过头的郎君,冷哼一声,努了努嘴,表达不满。

    ‘哼!不是!那个那个!真笨啊!’

    纪危舟也知道自己要的太多了,无怪忽他的女娘使些小性子。但这副惹人疼爱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心痒痒的,他又低头在女娘嘟起的唇瓣上亲了一口,意味不明地戏谑道。

    “软软想吃叉烧鹿脯?还是我?”

    ‘……惹不起!惹不起!’

    崔时清窝窝囊囊地认了输,沮丧道:“鹿脯……”

    “好,我们吃鹿脯。”

    纪危舟不忍欺负得太过,只轻捏了捏女娘的后颈,夹菜喂到崔时清口中。

    把女娘喂饱,也不用她下地劳累,伺候妥当,便相拥着同寝。

    吃饱喝足,崔时清一时也难以入睡,伏趴在纪危舟的肩上,低声开口。

    “这一次,会在茂县住几日?”

    “软软想住几日,便是几日。”

    “……你、不走了?”崔时清惊喜之后,又是忐忑。

    纪危舟听出女娘语气中的不安,心疼地亲了亲她的发顶,“不走。从今以后软软要去何处,我都要跟着!可再也赶不走我了!”

    崔时清心口酸酸胀胀,面颊压在郎君颈窝,眷恋地磨蹭了几下,闷声嘟囔道:“也行吧,总归、我养得起你。”

    “全赖娘子照拂。”

    崔时清的唇角也止不住地上扬着,埋头在郎君身上,偷偷乐呵了许久。

    抬起头来,桃花眼亮莹莹的,她问:“你不当大帝了?”

    纪危舟揉搓着女娘蓬松的乌发,反问:“软软想要后位吗?”

    “不要,我崔氏女才看不上这区区后位!”崔时清说完,眨巴着眼睛,又有些迟疑,下巴支在手臂上,瞅着郎君,“不做大帝,改变了你既定的命格,于你是否有损?”

    崔时清想过。

    反正之前几世,她都是纪危舟的皇后。

    这一次,若他还是要君临天下,后位也并非不能坐。

    大不了面上与崔氏割席,再多多做些沽名钓誉的事情,骗一骗天道,让牠容自己活着,与纪危舟厮守。

    毕竟比起这些麻烦,纪危舟可重要太多了。

    女娘子眼中的在乎太真挚,纪危舟一时难以自抑,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不会,我们是要白头偕老的。”

    崔时清怔怔然地盯着眼眶湿红的郎君,许久以后,她才撑起身子,在郎君的眉眼、鼻梁、面颊、唇瓣、还有喉结上,落下一个个温热的吻。

    “你是我的了?”她再问。

    没有天下、百姓、世家、朝臣,没有其他人,更没有天道的桎梏!

    崔时清不想问纪危舟如何做到,她只想知道,是不是,她是不是可以拥有完完整整的他了。

    指尖勾缠着,纪危舟目不转睛地望着崔时清,一字一顿道:“是,从此以后,我就只是崔家十六娘、你一人的。”

    崔时清粲然笑着,瓷白的双臂才缠上郎君,还没表达自己的欢愉,下一瞬便察觉到了无法忽略的火热。

    奖励不了一星半点了!她实在、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很有自知之明的崔时清立时蔫头耷脑地瑟缩着脖子,干笑几声,挪开了自己。

    “那、京都现下是何人在掌事?”崔时清严肃认真地谈论起正事。

    “……”沉默了久久,纪危舟轻叹了一口气,在可以忍耐的程度内,还是把女娘揽入了怀中,“陛下病重,已册立四殿下为太子,监国掌政。”

    “赵萧琛?”崔时清诧异之余,又想起他与陈柔欢在城外施粥的事情,心中的惊讶也淡了不少。末了,唏嘘道,“我就知道,这位四皇子并非寻常之辈。”

    “软软怎知赵萧琛是何人了?”纪危舟酸溜溜地睨着女娘子。

    “就、就……”崔时清莫名心虚了一阵,而后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底气粗声道,“因为陈柔欢呀!我之前在米铺撞见他们二人购粮施粥啊!”

    “原来如此,他们已经定亲了,想必不日便会传来好消息。”纪危舟收起了酸气,正正经经地分析道。

    崔时清还没放下警惕,忙说:“他们成不成婚的,我才不关心呢!”

    纪危舟心满意足了,眉眼弯弯地笑道:“对,毕竟是旁人的事,与我们无关呢。”

    崔时清:“……”

    这是藏了几百个小心眼呀?

    好在,她也不遑多让啦!

    *

    弹指之间,年轻夫妇已白发苍苍。

    他们依偎着彼此,躺在郎君亲手打造的加宽摇椅上,低声轻语着。

    “我们还能再见吗?”

    “不论阿软在何处,我都会来寻你的。”

    “那你要早点来,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好,很快,很快的……”

    漫天霞光,众神归位。

    相爱的神灵,即将重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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