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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贺三回来的很快,身后跟着两个衙役。

    贺三走到贺雪青身侧,用玉珩和幼青也能听到的声音说:“六皇子说这件事交由他来处理即可,崔小姐是在他看顾期间出事的,自然也该由他找回来。”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生死不论,总归会给出一个交代来。”

    贺雪青微微挑眉,“六皇子倒是个有担当的。”

    玉珩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是么。”

    贺雪青和幼青都转头看向他,玉珩却淡然自若的说:“既然这里的事情用不着我们了,那我们也该启程出发了。”

    北上入京的行程一再耽搁,再耽搁下去,都该赶不上三月后魔道给麒麟山庄下战书的日子了。

    贺雪青自然没有意见,幼青更不会有意见。

    安顿了几日重新回到马车上颠簸,幼青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贺雪青这次准备的齐全,启程没一会儿,就拿出来个棋盘要和玉珩下棋。

    玉珩兴致缺缺,反倒问幼青想不想学下棋。

    幼青可有可无的说都行,于是棋盘摆开,玉珩执白先行,白玉的棋子捏在白玉般的指间,却不急着下,而是细致的同幼青讲第一枚子落下的讲究。

    贺雪青也不催促,总归现在是在赶路,打磨时间而已。

    玉珩讲的细致,但其实幼青听不太懂。

    幼青觉得这也不能怪她,她记事起就没读过书,道理都只懂得最粗浅的,下棋讲究的又是走一步观十步,她想不了这么深远,也没有这么玲珑的心思。

    但玉珩想教,幼青也不好扫兴,努力的听、学和记。

    一盘棋下了一个时辰依旧只下了一半,贺雪青在玉珩喝茶时又想起前几日在灵音寺的事情,开口问:“前几日灵音寺的方丈找你手谈,可谈出些什么来了?”

    玉珩放下茶杯,神色淡淡道:“不是将他的性命谈给我了?”

    贺雪青一噎,不死心的问:“除了这个呢?”

    玉珩看了看贺雪青,“他的棋下的还不如你,手谈不曾谈出什么,只看出他是个拙劣的傀儡罢了。”

    贺雪青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致说:“这是何意?”

    玉珩这次倒不摆架子,“灵音寺真正的方丈恐怕早就遇害了,我见到的不过是个和在客栈见到的崔袖袖一样的假货。”

    贺雪青眉头皱起,幼青也不免忧心起来。

    这里离京城还远,更不是江南富庶之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县城里却也藏了这么多魔道的爪牙,这世道当真是不太平了。

    车里静默片刻,贺雪青又问:“魔道渗透的如此厉害,六皇子留在城中查案,该不会遇害吧?”

    玉珩瞥他一眼,冷然道:“你这么惦记他,不如现在就折返回去贴身护着他?”

    贺雪青没想打玉珩会对祁洛旸敌意这么大,又想到在客栈门口幼青和祁洛旸背着玉珩见的一面,心里发虚,强压着看向幼青的冲动,讪讪地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幼青也低着头不敢看玉珩,只不断捏着自己袖口的绣花,像是要把上面的花捏活了一样。

    但花还没捏活,她的手又被玉珩给捏了过去。

    虽说贺雪青被刺了一句,但玉珩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若是魔道要的只是祁洛旸的命,就不会大费周章的给他下蛊,不过要是下蛊的同造人皮面具的不是一道人,事情又难说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岂止祁洛旸的事情难说了,这世间的事情都乱的难说。

    这话题掀过,贺雪青再不敢提这几日的事情,生怕有扯到祁洛旸,让玉珩平白怼他两句。

    贺三在外面驾车赶路,他们就在里面下棋,晚上就近找客栈投宿。

    也不知是不是闹过崔袖袖的事情后气运转好,接下来的一路都再没有遇到怪事,既没有魔道出现,也没有离奇的命案官司缠上来。

    他们不紧不慢的赶了小半个月的路,总算快到上京了。

    入京前最后一次进城落脚选在马良县,也就是幼青两年前当差的地方。

    这地方不是玉珩选的,更不是幼青选的,而是贺雪青阴差阳错选的。

    幼青对马良县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情感,她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只记得自己是被人牙子卖进张府的。

    在人牙子手里时的记忆相当模糊,她那时还太小,只记得几个脏兮兮的孩子记在一间柴房里。

    光线昏暗,不通风不透光,垫在地上的柴被失禁的排泄物浸湿,满屋子都是骚臭难闻的气味。

    幸好那时也是春末,不太冷也不太热,不然他们要么被冻死,要么被热死。

    贫苦人的人命是不值钱的,转手时也就一张契纸和几两碎银,有些甚至连几两碎银都卖不上。

    幼青想起这些零星模糊的记忆,又觉得自己现在能从一件不值钱的、任人处置的货品变成一个人,已经实在是幸运了。

    本不该奢求太多的,幼青心说,可人都是贪婪的,她也是。有了一点自由,就又想要更多的。

    实在是不应该。幼青也觉得自己贪婪的模样面目可憎,可她又实在怕玉珩。

    总不能强求一只兔子一直同一头狼、一头老虎待在一起,兔子是早晚会被吃掉的,想逃也只是本能而已。

    幼青在心里想着,又想起先前祁洛旸同她私下说过的话。当年整个马良县只有张府遭了魔道的屠戮。

    幼青不太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也不敢在玉珩眼皮底下光明正大的打听。

    但她不想,求证的机会也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们是前一天傍晚到的马良县,投宿县里最大的客栈,原本打算第二天上午就启程入京,但晚上客栈的马棚却遭贼,里面的牛、驴、骡子,包括他们的马,都不知所踪。

    马良县虽说靠近京城,但只是个小县城,县里拉车的鲜少用马,现在局势动荡,战事告紧,马匹大都送往军营,一时半会儿还真难弄到两匹马。

    至于用牛、驴、骡子拉车也不是不行,但别说玉珩了,贺雪青也不乐意。

    现在是回京,贺雪青好歹是出身国公府的,用牛拉着他回梁国公府,不只是丢面子的事情,以这会儿上京城内风声鹤唳的局面,不知道要被猜忌成什么样。

    贺雪青和贺三一大早的就出门去找马去了,幼青昨晚被玉珩折腾的浑身疲乏,玉珩陪她歇到日上三竿,也收了张字条出门去了。

    出门前玉珩交代幼青不要离开客栈,他很快回来。

    幼青听话的点头,在窗户里见玉珩离开了客栈,连忙梳妆整齐起身下楼。

    客栈一楼里摆着几张桌子,现在正是早饭刚过,午饭的点还没到的时候,两个店小二坐在柜台后头说话,见到幼青,他们立马收住话头,问她可要点什么。

    幼青要了碗面,在其中一个转身去后厨忙活的时候,问另一个:“可否打听一下张府在什么地方?”

    店小二一怔,“您问的哪个张府?”

    幼青说了当初张府老爷的名字,又说:“我是来投亲的,但照着先父留下的地址,却没找到张府的人,可是他们举家搬迁了?”

    店小二啧啧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说:“那您是白跑一趟了,张府前两年就被灭了门。”

    幼青佯装惊讶的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可是……”

    她也压低了声音,“犯了什么事?”

    店小二摇头,“这倒不是,只是实在倒霉,两年前有一帮魔道残党到这儿,瞧上了张府富丽堂皇,趁着夜色将他们给灭了门,将府里洗劫一空,最后还一把火给烧了,据说是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幼青心里一惊,当初魔道被玉珩尽数斩杀,她被岐天老人和玉珩带走时,张府可没被烧掉。

    是另一伙窃贼借着魔道的由头趁火打劫,还是另有阴谋呢?

    幼青定了定神,装作悲痛道:“怎么会这样?当真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这还能有假?”

    幼青挤出两滴眼泪来,“但先父说马良县富商如云,张府都算不得其中翘楚,怎么偏偏张府遭灾了?”

    店小二似乎也觉得纳罕,“可不是么,谁不说张府倒霉?要知道当年张府隔壁街上就是马良县第一富商蔡家,偏偏就只挑中了蔡家,这事一出,蔡家倒是连夜搬了家。”

    看来是真的只有张府被魔道屠戮了,祁洛旸不曾骗她。

    幼青又顺势问:“那这可恨的魔道残党可捉拿归案了?”

    店小二意料之外的摇头,“不曾呢。这可是魔道,虽说是残党,又岂是这么容易捉拿归案的?”

    幼青心里又是一惊,当初她亲眼看到玉珩将魔道残党杀了一地,流的血都快将张府淹了,怎么他们又说这些残党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她正想再问,进后厨的店小二正好端着她的面出来了。

    幼青不好再问,道谢后回桌边,食不知味的把面给吃完了,就上楼回房间了。

    她仔细回忆两年前的事情,岐天老人和玉珩带着她离开张府后很快就离开马良县了,看起来应该没有回去放火的时间和动机。

    幼青跟在玉珩身边也算是见过了世面,深知当今朝廷官吏的贪腐之重之深,上到一品大员、下到九品芝麻官,就没有不贪的,尸位素餐的都算是好的。

    也不能排除是县衙的人见张府的钱财起了贪念,为了将这些钱财据为己有,才放火烧了张府,谎称魔道残党畏罪潜逃。

    幼青更在意的还是魔道残党到底为何而来。

    但她实在想不起当时一片血腥中她是怎么藏起来,魔道残党又是不是故意放过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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