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京城内并不太平,几月过去,城门口的告示栏仍旧会引得些许百姓围观。
施瑾澜也不例外,每次进城给百姓们义诊,也都会站在人堆里凑凑热闹。
看着告示栏里贴着的通缉令,嫌弃的撇了撇嘴。
怎么画这么丑,画成大胡子不说,这胡子还画歪了,按这画像找,把大启扣出洞来都找不到吧。
不仅是施瑾澜自己,就连围观的百姓唏嘘。
“这……画的是人吗?”
“找‘玉面圣手’画个‘歪面圣手’能找到才怪吧。”
“不过我听说这‘玉面圣手’可是江湖出名的侠盗,劫富济贫,来去无踪,这官府想抓他啊,恐怕悬啊。”
“就是就是,这些人啊,活该!尽搜刮民脂民膏。”
施瑾澜唇角勾笑,看着周围的百姓骂骂咧咧的散去,才从清风堂的方向走去。
刚入街口,就瞧见不远处清风堂外站着一队不速之客。
是一队家丁模样的人,队伍前还有一辆不算豪华的马车,施瑾澜心中疑惑,还是迈开步子往清风堂走去。
踏进门槛,堂中坐着的人让她眼底掠过几分惊愕,但还是面不改色的坐到木桌之后,她没有看那人一眼。
掌柜的见堂中的锦衣男子对施瑾澜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出声解围,“王爷,这便是施姑娘,”他暗暗拉扯了一下施瑾澜的衣袖。
施瑾澜神色无异的抬头看着掌柜,她又怎会不知掌柜的用意,不过那人模狗样,败絮其中的混蛋,实在让她切齿,尽管看一眼。
可这样总归不妥。
她抑着心里的愤恨,故作平静的对掌柜问道:“怎么了?”
掌柜呵呵一笑,眼神像是哀求,“王爷今日大驾光临清风堂,便是来找姑娘的,姑娘快见过王爷啊。”
施瑾澜故作惊讶,“哦?”挤出满眼震惊看向正坐在一旁喝茶的豫王,“原来是王爷,不知找我什么事?”
豫王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下……
两下……
……
他始终只是看着施瑾澜没有出声,像是想要看透她内心,抛却外面街道的嘈杂,此刻医馆里的气氛,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清晰听见。
施瑾澜佯装着无措,双手紧紧攥着衣袖,心里却不由得想笑。
这是什么意思,试探吗?
她移开视线不再去看他。
不一会儿,只闻一阵笑声传入耳中,“姑娘可莫要害羞了。”
施瑾澜再度看向豫王,只见他给站在一旁的管家模样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陈蹊颔首,朝施瑾澜走去,从衣袖中拿出二百两银票放在桌上。
“姑娘,请笑纳。”
施瑾澜眸中不解一闪而过,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笑,很快又消失不见,“不知这是何意?”
陈蹊看向门外的马车,又转回头看她:“是想请姑娘帮个忙。”
“哦?”施瑾澜下意识朝着马车瞧去,看到的是一副熟悉的面孔,她竟也瞧着自己,视线相迎,皆都微微一笑,但在她眼中并未看到笑意。
是她。
车轩处,纤手轻掀帷幔于两侧,车内女子端坐其中,略施着粉黛,却还是瞧得出面上那种病态的白。
即使如此也是美的,叹为观止。
云鬓花颜金步摇,
远山含黛眉如柳,
百媚传情目似狐,
朱唇皓齿笑意浓,
蕙质兰心气质雅,
风姿绰约画中仙。
施瑾澜收回视线,轻轻撇了一眼那豫王,也不知道那禽兽怎么下得去手。
施瑾澜面色不改,仍旧冷静沉着,含着一弯若有若无的微笑,问道:“什么忙?先说说,我看看能否帮得上。”
陈蹊笑了笑,“帮得上,帮得上,都说姑娘你医术高明,还请你多给费费心。”
闻言,施瑾澜眉头微微一皱,神情冷漠的看向他。
施瑾澜舒展秀眉,勾起一弯笑意:“你们不会是因为我不收钱,所以才来找我吧?”
陈蹊一愣,笑道:“姑娘哪里话,我家梅娘子如今身怀六甲,身子也是不比往常,我家王爷又日理万机,府中人也是毛手毛脚……”
什么日理万机,什么毛手毛脚,不就是不想负责任的借口吗?
不过若是不接这姑娘岂不是很危险,但是也不能贸然接下,万一这是那禽兽的试探呢?要小心应对才是。
施瑾澜有些不想听下去,出声打断:“嗷~我听明白了,你们是想让我帮你们照顾这位梅娘子?”
陈蹊嘿笑着点点头,说:“放眼望去这整个雁京城就姑娘这么一个女子会医术,行事起来也方便许多。”
施瑾澜回道:“哦?”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
陈蹊见状,将那两百两悄悄塞进施瑾澜手中,“这就当给姑娘的报酬。”
施瑾澜挑起秀眉,看着手里的银票,毫不犹豫的收进怀中:“既然如此,那我就终人之事好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冷笑,应声看去,豫王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她就交给姑娘了。”他眼中划过一丝不言而喻的阴毒,“本王相信姑娘,一定会照顾好她。”
施瑾澜淡然一笑,颔了颔首,“请王爷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豫王冷哼一声,甩袖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骑上马带着家丁们离开,行了一段路程,对着陈蹊说道:“本王大婚在即,给我监视好她们,绝对不能让孩子活着出世。”
“必要的时候,不必留下活口,不过可以再留她们几日,为了少添些事端,待本王大婚之后再办。”
陈蹊快步跟在马旁,点头:“明白。”
施瑾澜看着那队头也不回便离开的人,又转头看向马车里的女子,她微垂着头,面色冷冷,也看不清眸中情绪。
也是,人都离开了,只留下一辆马车和她孤零零的在门外。
施瑾澜垂眸一想,站起身走向马车,在坎上站定,对着她轻声说道:“姑娘……”
白簟秋闻声抬头,眼尾湿红,泪花在眼眶中打转,一滴泪悄悄滑落到脸上。
她哭了,眼中的情绪是无尽的悲伤。
施瑾澜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半响,才说道:“姑娘可要下来,我为你把把脉。”说完,从袖中拿出丝帕小心翼翼的递过去,手帕上绣着一株淡雅的竹子。
白簟秋犹豫着接过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可那眼泪却如决堤的洪水般,怎么也止不住,她紧咬着下唇,只发出几声闷闷的抽泣。
“姑娘莫要再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施瑾澜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痛。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她就那么站着,好一会才转身进入堂内,和掌柜的说了一声,提着药箱再度走到马车边。
“姑娘,我可否上车?”施瑾澜问。
白簟秋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含着哭腔小声回答道:“姑娘莫要客气,日后还要有劳姑娘。”
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没了那晚的干涩,如今宛如娟娟细流,令人洗耳。
施瑾澜展开一抹轻浅的笑意上了马车,车厢之内萦绕着素雅的清香,她放下药箱在一侧坐定,她虽然粗心但是还是观察到白簟秋细微的动作。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那方丝帕,不知是在紧张还是什么,小小车厢内,和她的距离不过十几米,但让施瑾澜感受到她们之间隔着千里之远。
一时之间陷入沉默,施瑾澜平时较为寡言,还是率先打破尴尬,“姑娘可知自己身怀六甲?”
施瑾澜见白簟秋点头,又继续道:“何时之事?”
白簟秋答:“一月有余。”
施瑾澜道:“可是看过郎中了?”
白簟秋点点头。
施瑾澜朝她伸出手,“来,我再为姑娘把把脉。”
白簟秋将手递了过来,施瑾澜触及温热,红了耳尖,故作镇定的将她的手置在膝上,指尖轻搭脉搏处。
往来流利,如盘走珠,不错嘛。
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施瑾澜心情竟也跟着愉悦起来,调笑道:“姑娘如今身子金贵,可莫要影响了心情才是。”
白簟秋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簟秋谨记,多谢姑娘。”
施瑾澜看着她笑意未减。
“那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