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青云动作一顿，看向沈玉乔。
屋内光线昏暗，他能隐约看到她的身形。
她又身了个懒腰，慵懒得像只刚睡醒的小猫。
想到她的问话，蒋青云低低应了一声，察觉到声音太小，他又重新开口：“没事。”
声音沙哑的厉害。
他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一抬头，一杯水递到他手边。
沈玉乔不知从哪里倒了杯水给他，连蜡烛都没点。
他接过喝下，嗓子舒服了很多。
沈玉乔从他手中拿过杯子，放在一边，俯身朝他靠近。
他下意识后退，却被沈玉乔扯住了衣领。
她温热的手贴上他的额头。
沈玉乔轻声道：“嗯，退烧了。天还早，咱们家也没什么亲戚，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蒋青云垂下的视线扫过床边，那里放着一个小火炉，上面放着水壶。
怪不得她刚才倒水那么顺手。
成亲的实感又一次将他包裹，他心头温热，拉过她的手：“我没事了，你忙了一晚上，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沈玉乔下意识将手抽出来：“没事，我还要感谢你昨天保护我呢。”
蒋青云嗯了一声，“我们夫妻之间不必言谢。”
沈玉乔有些不自在：“好……你饿了吗？我去煮点饺子。”
“我去吧。”蒋青云说着就要起床。
沈玉乔连忙按住他：“你现在是不发烧了，但身上还有伤。乖乖躺着。”
她语气严肃起来，蒋青云只好作罢。
并且他不知道，他对沈玉乔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五点。
因此沈玉乔端着饺子回来的时候，笑容满面，困意一扫而光。
蒋青云：……知道了，她爱吃饺子。
天色彻底亮了之后，沈玉乔家门被敲响。
她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沈田。
昨天相认匆忙，没怎么说话，今天他居然又过来了。
沈玉乔暗暗懊悔，因为原主的原生家庭太糟糕，所以根本没想着过年要回去。
昨天虽然跟大哥相认了，但事情太多，根本没想着要特地上门拜年。
她笑着招呼：“大哥，你来了。”
沈田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回道：“随便转转，咱们兄妹没那么讲究，我就过来看看。”
沈玉乔把他请进来。
因为常年没见，两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沈玉乔就挑着他们都知道的问。
“那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田：“不好办。他们是程老头的人，自然不能交出去。但也不能放了他们。所以……”
沈玉乔追问：“所以什么？”
沈田却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蒋青云，话里有话道：“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就是问毫无关系的犯人，大哥真是……好伤心啊。”
沈玉乔：“……”不是，你这么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合适吗？
吐槽归吐槽，沈玉乔连忙歉疚地关心道：“大哥，你看我，最近事情太多，招待你不周到了，你这么多年在外面，一定受苦了吧，以后别担心，我肯定会给你找个媳妇，好好照顾你的！”
原本沈田只是想逗逗小妹，因为他脑海里的小妹其实还是五岁时的样子，一逗她就气呼呼的，特别好玩。
但一眨眼，小妹都已为人妻了，再像小时候那么逗她，好像确实有些不合适了。
压下内心微微泛起的酸涩，沈田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瞎说什么呢。先照顾好你自己再说吧。”
“那几个犯人你也不用担心。程老头跟隔壁县的张老头是死对头，而且他那里的监牢也牢靠，交给他们就行了。”
沈玉乔听写他一口一个“程老头”，感到搞笑不已。
合着她自己还是对程于康太尊重了，应该像她大哥学学，县长都不放眼里。
想到这里，沈玉乔终于对他有了点好奇心。
“大哥，昨天见你一手一个犯人，动作利落的很，简直帅呆了！话说你打仗打了那么久，现在怎么也是个一官半职吧？”
沈田挑眉：“怎么，现在倒是关心起你哥的官职了？”
“问问嘛。”
沈田摇头轻笑：“不是什么大官，小喽啰而已。”
他看向蒋青云，说出了自他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你这夫婿，看起来倒是不简单。”
沈玉乔暗暗点头，面上确实笑着模糊过去：“也还行吧，毕竟是咱们县最年轻的举人。不过你妹妹我能当举人夫人，也很厉害的吧！”
“哈哈，你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臭屁。”
蒋青云惯是温润有礼，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听他们交谈时各种表情动作都是恰到好处。
此时他淡淡一笑：“一介书生而已，万万比不上沈大将军的威名。”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千斤重，惊得沈玉乔瞪大眼睛去看。
沈田表情有些意外，随后了然地点点头：“那些传言玄之又玄，蒋兄弟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又对沈玉乔道：“你也别听他们瞎说，不管我是谁，我始终都是你哥哥。”
蒋青云虽然从没刻意打听过什么，但他那些同窗消息非常灵通，有些消息不知怎么就传进他的耳朵里了。
眼前这位沈将军，他也是才认出来。
听说这位沈将军来历不明，前几年不知怎么，突然得到了皇帝赏识。
这几年领兵打仗，从未有过败绩。
众人都猜测他是不是皇帝流落在外的皇子，因为什么原因才没有相认。
后来的事蒋青云就不知道了。
沈玉乔对军衔职位什么的不是很了解，总之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于是她换了个问题：“那你这次回来还走吗？什么时候走？”
沈田轻描淡写道：“不走了。”
“啊？为什么？”
沈玉乔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惊讶。
“你这小兔崽子，很希望我走？”沈田笑骂道。
“不是……你这么厉害，就不干了？”沈玉乔解释。
“谁说我不干了，只是换了个官职而已。再说，现在天下太平，哪里还需要我？”
沈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氤氲的水蒸气模糊了他眼中的情绪。
沈玉乔见状，暂且相信了他的说辞。
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两下，沈玉乔看过去。
蒋秋月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地咬着嘴唇，面色逐渐通红。
“怎么了？”沈玉乔问。
蒋秋月这孩子很省心，这几天因为这些事忽略了她的感受，她也没说什么，反而还帮着自己照顾蒋青云。
蒋秋月目光微颤，看向沈田，深呼一口气，说道：“嫂嫂，我想跟着沈将军学武功。”
说完，又看向沈玉乔，满怀期待地紧盯着她的眼睛。
“这……”沈玉乔看向沈田。
沈田则是上下打量了蒋秋月一眼，就偏过头去，撇着嘴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看不起女生？沈玉乔顿时不满。
然而她还没说话，刚才紧张得不敢说话的蒋秋月忽然大声道：“我从小就跟着大哥学武，比二哥三哥都厉害，也比其他孩子厉害多了，他们都打不过我。我也非常能吃苦，而且，我以后肯定更厉害，你不收我一定会后悔的！”
沈玉乔听她说完，由内而外生出一种自豪感，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她拍拍蒋秋月的肩膀，刚要劝她不要这么执着，还有很多好的老师可以选择时，沈田突然回道：“就他？”
她看过去，沈田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蒋青云身上扫视一番，眼中的嫌弃之色不言而喻。
蒋青云却丝毫没有被冒犯，想生气的样子，他感到略有些尴尬。
“是，我们就是三脚猫功夫，当不得真。”他看向蒋秋月：“听话，如果你想学，咱们找别的老师，虽然比不上沈将军，但自己用作防身肯定够了。”
“我不！我就想跟他学！”往常非常好说话的蒋秋月此时突然倔了起来，她面色通红看着沈田：“你要是不让我跟你学，我就一直跟着你！”
沈玉乔看看这位，又看看那位，顿时有些头大。
沈田却饶有兴味：“那你就跟，看你能跟到什么时候。”
闻言，在场的除了蒋秋月，都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了——他初步同意当她的武术先生了。
沈田也不是故意刺激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的，他是真不想教，麻烦。
而且小孩子学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又是女娃娃，不能吃苦，很容易坚持不下去。
但……这个小女孩儿身上有种不服输的劲儿，跟他小妹很像，让她跟几天学点东西也不是不行。
沈玉乔高兴地站起来：“那你们说话，我去做饭，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沈田一点也不客气：“来个水煮鱼，水煮肉片开开胃。”
蒋秋月暴躁拒绝：“不行，除非你答应教我学武！”
沈田逗她：“就不教。”
……
吃完午饭后，沈田说现在就要出发去新县了，一来一回大概十天。
沈玉乔惊讶问：“这么赶吗？”
沈田：“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他们三个我交给谁也不放心。”
他看向蒋秋月，挑眉笑问：“怎么样，要跟吗？”
蒋秋月纠结地看向她大哥。
大哥说过完年就要进京了，原本还打算带她一起去的，但如果自己选择跟沈将军走，是不是以后就不能和哥哥嫂嫂在一起了？
蒋青云安慰道：“没关系，你想去就去，如果你都想去，那我们就晚两天出发。”
沈田：“你们去哪？”
蒋青云回：“进京。过几个月就该会试了。”
沈田看向沈玉乔：“你要跟他一起去？”
沈玉乔点头：“对。这么看来，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