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滚开!啊……呃。”

    “别跑,给我过来!”

    林文棠发出一声闷哼,被黄德智重重地压在身下。他实在太瘦了,连一点还击的力气都没有。

    黄德智抓着他的头发往上提,一边解开自己的裤子一边用膝盖抵住他的肩膀。

    “别动!再动掐死你!”

    林文棠缩在地上,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巷道的深处伸手不见五指,他无法看清四周的环境,只剩黄德智粗重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

    他想过死亡的一万种可能。比如给自己买份意外保险,受益人写林落英的名字;比如从高架桥跳下去,尸身随大海漂浮;比如因病发而死,死在阴湿的地下室。

    但没想过眼下的这种死法,受辱而亡。

    黄德智掀开林文棠的衣服,手指触摸他的腹部,带着调笑的语气说:“皮肤的手感摸起来真不错。虽说没有你姐姐那么柔软,但好在你身体没什么疤痕。你说,如果今天在你的身体里留下我的痕迹,你姐姐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他额头上滴落的汗水打在林文棠的手背上,一种由心底深处生出嫌恶之感顿然充斥整个心绪。

    林文棠奋起抵抗,当即呼喊。黄德智见势用手捂住他的嘴,大力朝他的脸颊甩了两巴掌,嘴里骂个不停。

    “省省吧,别叫了。为了你姐姐,忍忍就过去了,这里不会有人发现我们,你叫再大声也是无用的了。”说着,手上的气劲又重了些。

    林文棠被打得一时发晕,心悸胸闷,太阳穴立时跳得厉害。为了避免自己失去意识,他抬手挡在自己脸上,护着头。

    黄德智见他挣扎,表情变得狰狞可怖起来,即使他知道林文棠身患重病,心里也没想放过他。

    他被邪念冲昏了头,全身气血沸腾,只想释放自己的欲望。他拎起林文棠的衣领,把人拖向更深处。

    呲呲呲呲……

    黄德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扑到他的身上,他失控地把林文棠按在墙上。就在此时,乌云遽然笼罩,一声轰隆巨响,头顶闪电劈下,四周短暂地亮了。

    雨哗啦一下子落了下来。

    唰。

    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靠近。

    林文棠扭过头,看见黄德智站在雨中突然瞪大眼睛,嘴巴张大,一股鲜红的血液从额头中间流了下来。

    他并没有倒下,而是捂着头缓缓转过身。

    “啊啊啊啊啊——”一声痛苦的尖叫被巨雷覆盖。

    林文棠怔地仰起头,大雨如注,他有些睁不开眼。在闪电的阵阵光亮中,视线穿过黄德智的背影,他看见林落英手中拿着只剩下半截的酒瓶,面色惨白地站在那里。

    “姐姐!”林文棠万万没想到林落英会出现在这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

    相反地,黄德智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冲上前一把抓住林落英的头,狠狠砸在墙上。酒瓶从手中脱落,滚到一边,两人缠斗在一块儿。

    暴雨压住了雨衣的萃蔡声,林落英单薄的身形哪里是黄德智的对手,被死死按在地上狠揍一番。

    林落英哭着大骂他是个畜生,她不知黄德智竟然已经禽兽到了这种地步。从前骂她辱她也就算了,没曾想他居然对林文棠出手。心中一想,又气又恶心。

    黄德智是下了死手的,他掐住林落英的脖颈,骑在她身上,想要掐死她。

    林文棠从地上爬起来,双臂环绕抱住黄德智的后背将他往后拖,咚地一声,两人一起倒在地上。黄德智瞥眼看见脚边的酒瓶,拿起来就要往林文棠的腹部刺。

    林落英双手撑起,用尽浑身力气呼喊:“不要!”尖锐的喊叫回荡在巷道深处,那张美丽的脸蛋因恐惧而变形,她上前夺过黄德智手中的酒瓶,猛然插进他的脖间,顿时血流如注,溅了她一身。

    雷声轰鸣,黄德智重重倒下,林文棠终于得以呼吸,大口大口地开始喘气。

    顾盼之间,林落英明亮的双眸略略暗了下去,她缓缓侧过头看向林文棠,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样,哭着唤他的名字:“……文棠。”

    林文棠将黄德智推开,泥水冲刷着血泊,他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向林落英将她拢进怀中。

    林落英微微张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沉闷的雨无声地落下。

    -

    “林文棠。”梁政雨偏过头瞥他。

    林文棠一下子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打了个冷噤,“什么?”

    梁政雨捏了捏他的手心:“你嘴上说着不害怕,但自从进来后你就开始东张西望,手心冒汗,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你在紧张什么?”

    林文棠把手收了回来,握成拳,淡淡说:“我只是……只是感觉有些不自在。”

    这座教堂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光线穿过彩绘的玻璃折射在地板,穹顶之上微微泛着蓝光,富丽而华美。仰头观望,尖耸的柱子拔地而起,庄重肃穆又神圣不可侵犯。

    可一想到隔壁那间医院的闹鬼事件,教堂仿佛也被蒙上了一层诡秘的阴影。

    林文棠自从进到教堂内部以后,脑中不断回想起那个雨夜。心中充满了不安,也不知是心理暗示还是心虚,总觉得今晚跟上回来时不一样了。

    梁政雨觉得越来越琢磨不透他了,索性叮嘱他在原地等着自己,他打算穿过教堂去医院拍几张照片就回来。

    这正好给了林文棠销毁杀人证据的空隙。他想也没想,当即便说有些头晕。

    梁政雨盯着他的脸,回想这几天林文棠的各种漫不经心,抬了抬手中的照明灯。光亮靠近,林文棠眼眸微转,低头看着地面露出难受的表情,说:“你快去吧。”

    梁政雨眉头一挑,见他死板木讷,寡言少语,于是便逗他:“这么催我,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哪知林文棠听了这话忽然变了脸色,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照明灯离得近,将他抽动的脸部肌肉一尽收进眼底。

    梁政雨心里意外一惊,就这么僵住了。这话问出口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了,不该逗他。本来这个地方就阴森森的,之前好像又受了惊吓,以至于来找自己干一些无厘头的亲密之事。

    再说他那时只当林文棠是受了委屈无人倾诉,可后来仔细一琢磨,还是有些在意。

    梁政雨的愧意又深了几分。

    难免生出几丝怜惜。

    两人沉默不语,直到横厅处传来一声闷响。林文棠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一下子就乱了。

    事发那日,林文棠心神恍惚又寝食难安。

    他曾想过带着林落英一起去自首,可那时两人因为黄德智的死亡早就失去了理智和判断。

    林落英将他推出了巷道,他四肢无力摔倒在地,跌跌撞撞从路边冲到了车道前,这才撞上梁政雨乘坐的出租车。夜色掩映下,暴雨和雷声遮住了血腥味和哭声。

    等第二日他再去寻找黄德智的尸体时巷道空无一物,连地上的血迹都没有。他忽然有些庆幸,难道是老天开眼了,一场暴雨将这场生死博弈冲刷得干干净净。

    再说林落英瘦弱的身躯怎么可能挪得动尸体。

    林文棠终日不安,他有了一个猜想,暴雨那晚,王德智没死。黄德智没有选择报警求助,也没有去医院,为了□□而欠下的高利贷,他需要林文棠手里的这笔钱。

    于是他去了教堂。

    果不其然,那晚林文棠看见了靠在教堂门口的黄德智,他脖子上的伤口被纱布包着,应该已经去过私人诊所了。

    但林文棠还是想错了。

    黄德智去出租屋找过他,人没找到便折返到物业管理公司等他,结果得知林文棠辞掉了工作。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咳……”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教堂的中殿,你能看见后方的玫瑰花窗吗?”梁政雨指着正门上方。

    林文棠点头:“嗯。”

    “你站在这个位置等我,我最多半个小时就回来了。”梁政雨说完,往横厅的方向去了。

    教堂很安静,林文棠在原地站了会,手里提着照明灯朝玫瑰花窗看了看。

    那头漆黑一团,窗外的雨簌簌地落着,仿佛刚才远处发出的响声是自己的错觉,林文棠沉沉地做了个深呼吸。

    他抬脚向前走,步伐少许倥偬。走了几步,刚才那横厅发出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林文棠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是梁政雨吗?

    他提高照明灯,转过身望向那处。

    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脚步声,更似谁站在那里悠悠叹息。

    唉。

    林文棠握紧照明灯,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梁先生?”

    “是你吗?”

    “你在那里吗?”

    对面没有回应。

    不是梁政雨,他知道自己经不起惊吓的,他不会开这样无聊的玩笑。

    可在阴影中叹息的人会是谁?

    此刻,他感觉后背似乎被人推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风声骤时从破败的玫瑰花窗刮了进来。

    林文棠没敢回头,他不敢。

    他只能一步一步走向横厅。

    待到照明灯将横厅的一角照亮,他瞥见一块沾满灰尘的牌位,上面刻着——无主孤魂。

    林文棠当即胸痛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黄德智不是他杀的。

    他毁灭的证据是林落英丢失在教堂里的一枚戒指。

    他惧怕的不是死亡,死亡是必然的。当然,他对死亡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或者说,发病后他浑然不觉。他唯独害怕病痛的煎熬,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而这声叹息,又为什么这样令人痛心,连他都颤抖了。对了,梁政雨经过横厅时没听见这声叹息吗?他想。

    他将牌位扶正,在它的正下方发现了一本厚厚的书。

    《玛丽亚教堂的存在是为了高歌自由,解放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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