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忆儿吗,你爷爷不好了,快回来看看!”
凌晨一点,任忆的手机突然响起,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努力睁开眼睛看清并按下接听键,就传来电话里邻居二婶着急的声音,听清后,她从床上惊起,说了声好,便匆忙挂断了电话,来不及多想,她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下来,急忙去床头柜里翻找银行卡,找到后将手机和卡一并拿在手里,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就朝地下车库跑去,拖鞋也没换。
任忆大学毕业后一直在A市上班,这些年靠自己攒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也能应急,爷爷住在萤和村,距此几百里,最快也得三四个小时路程。她不是没想过接爷爷过来一起住,可老爷子性子太倔,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那个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爷爷有个儿子,但是他整天酗酒不务正业,两人闹掰后二十几年他都未曾回来过。此刻连人影都见不着,更不能奢求他能做些什么。
无尽的黑夜一直延伸到萤和村,与灯火通明的A市形成鲜明对比,幸好夜晚车流量不多,任忆一路开的飞快,恨不得将油门踩到底,她此刻很着急,只因爷爷她唯一的亲人。
“忆儿!你可算回来了。”
任忆刚把车开进小院,二婶一家就贴着笑脸从里屋凑了上来。
“爷爷怎么样?”
任忆眉头紧皱,不迎合二婶,打开门急忙下了车,向屋内跑去。她早些年受尽村里的白眼,因为是个没父没母的孩子,家里也穷,二婶更是个势利眼,家住对面,明面上虽然对任忆奉承着,背地里早就跟村子里沆瀣一气,她都知道,要不是她在市里有房有车,现在指不定会数落自己怎么怎么不孝。
“唉,也不知道他从哪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好几天了,就这样忍着痛还要干活,你说他也真是的,我早就劝他要去医院,可他死活不去,要不是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你们家灯亮着,指不定还能出什么事呢。”
二婶急忙跟着跑了进来,故意将后两句话音量提高,看样子从爷爷摔伤以来她就从来没帮过忙。任忆进屋看见爷爷虚弱的躺在床上,快要入冬,屋子里冷的出奇,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还是那个满脸慈爱的老头,不过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炯炯有神眼底竟泛着一丝苍老的无力感,向来身体强健的他此刻却被两床被子压得喘不过气,努努嘴吃力的喊了一声“忆儿。”又昏睡去。
“爷爷,我回来了,忆儿带你去医院....”
任忆眼底泛红,走到床前掀开爷爷身上的被子,忍者泪水检查了他身上的伤,除了左腿脚踝红肿,其他好似无大碍。但还是得带他去医院检查以免后患,身上只一件单薄的长袖,任忆给他披上外套,打横将他抱起,不知爷爷何时变得这样轻,以前那个高大宽弘的背影现在居然被她轻松抱起。将他小心放到车上后,任忆又转身回屋里准备拿几件爷爷的贴身衣物。
“谢谢你,二婶!”
临走时任忆拿了一个两千块钱的红包塞给她,二婶嘴上不要,心底欢喜。看着自己忙里忙外的什么忙也不帮,但也赖着不走,时不时还向屋子里瞟,任忆便猜到了二婶的心思。
“就给这么点?我就说她长大指定是白眼狼!”
还没走就听见她在后面不满的跟她丈夫抱怨,不过任忆早就习惯了,只当是感谢她那通电话。一脚油门驶离了那个黑暗的地方。
到医院已经天亮。
任忆将爷爷送进手术室后,跟老板请了假,坐在外面等待。
“任忆?”
忽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任忆愣住,是顾予辛,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三年了,她烙印在心底往事再次被唤醒,以为再没机会遇到,从没想过居然会在离自己家不到几公里距离的医院里遇见,三年里她也来过,却不曾见过他。
一身白大褂,听诊器随意搭在肩上,左领下边口袋边缘挂着他的身份牌,骨科,顾予辛实习生。一头乌黑的长发依旧意气风发。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任忆似是惊喜,生气和不甘占据了脑海,鼻头一酸,眼里溢满的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发现自己失态后,转过身偷偷擦掉眼泪,顾予辛眼中带泪却表面淡定的走过来坐在任忆旁边。
“你怎么了?你该不会是....”
任忆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外套随意搭在身上,半包式拖鞋露出冻得通红的脚后跟,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挂在她那清秀的脸上,衣服上。一夜没睡的她此刻有点精神不足。看起来她确实才更像需要住院的那个。顾予辛不可置信地盯着任忆,一副眼前人得了绝症快要死了的伤感表情,说着作势要哭,这家伙遇到事先哭为敬的性格一点没变!
“想什么呢!”
任忆敲了一下顾予辛脑袋,完全没想过会再次见到他,此刻别扭的紧,她将自己的外套拉紧,收了收冻红的脚,没想到竟让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样。
“我陪我爷爷。”任忆怕他又胡乱猜想,只当他是医生关心患者,继续说道,不过这次她将脸埋在头发里,不知如何面对他,便不再看他。
“没吃早饭吧?这给你。”
顾予辛突然神情严肃,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两颗糖,摊在任忆面前,任忆以前上学不爱吃早饭,还有过低血糖的前科,因此顾予辛的兜里随时都有各式各样的糖果,还是她最爱吃的青提味。
“谢...谢谢,那个,我去个洗手间。”任忆没想到他还记得,接过糖,尴尬地站起身要走,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想跟他多待。
“自己存进去。”顾予辛拉住了她,将手机递到任忆面前。
“不要!你不是有妻子吗,又来要我电话是什么意思。”没错,三年前他就已经有未婚妻了,现在应该结婚了过的很幸福吧。
“小顾!该查房了啊。”顾予辛刚要说话就被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医生叫住。任忆看了一眼他的名字,吴言海。
“我没有妻子!有什么事儿记得来找我。”顾予辛一脸正经,没有妻子这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朝任忆吐出来的。放心吧,找谁都不会去找你的。任忆在心里暗暗说道。以前跟顾予辛在一起的时候老爷子就知道,他也很喜欢顾予辛,只是后来....顾予辛说完便起身向那位医生走去。一副吊儿郎当样,“哟~吴老师今天查房来这么早呢?”
“哟~你小子今天交女朋来这么早呢?”医生看了一眼任忆,随即学起他的语气。
“嘿,少调侃我了。”几人说完便走了。
任忆看着手里的糖笑了笑,拿起一颗剥开糖衣,吃进嘴里,很甜,还是跟以前一样。顾予辛以前的未婚妻看见他给任忆糖果,便吵着闹着也要吃,顾予辛便也给她买了,或许任忆手里的是顾予辛要打算给她的吧,只是没想到遇见了自己,可是他刚刚为什么要说自己没有妻子。
“任安邦家属!”,“我在。”两小时后,爷爷手术很成功,医生让其留院观察。
“忆儿啊,我就说要你不必费心,我自己能行的,你看我这不挺好的吗?”老爷子没多久就醒过来了,精神头十足说个没完,任忆此时后悔没让医生加大麻醉剂量。
“那你下床走几步给我看看!”任忆将手环扣着抱在腰间,作一副神气样,假意没好气道。
“嘿嘿,那不敢,爷爷逗你呢,你看你还来劲。”任安邦瞬间泄了气,他自己的腿自己心里清楚,只是心疼他这个孙女,不想她那么幸苦地工作,从小跟着他遭罪,好日子不多,好在他这个孙女挺争气,自己打拼出来了。
“这还差不多,你在这好好休息啊,我去买点吃的。”折腾了一夜,两人都还没吃饭,任忆打算回家换一身衣服顺便买点菜做饭给爷爷送来,医院离家不远,她也已经好久没跟爷爷一起吃饭了,小时候生了病,爷爷便会做一大桌子好吃的,那时的他们很穷,有时候生病连药钱都得去借,但是那时候的任忆很幸福。
“好好好,想不到我老爷子也有享上孙女福的一天。无憾喽!”
“又说那些有的没的,再说我把你丢在这了啊!”
任安邦连忙闭嘴,满脸宠溺的看着他的乖孙女,任忆看着心情大好的爷爷,满脸无奈,确是很高兴,她只想爷爷健康平安,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
……
“放心吧,爷爷,您老的病包在我身上,以后我医院的大门随时欢迎您的到来!”
“你这臭小子!诅咒我生病呢是吧,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任忆提着饭盒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见爷爷抄起枕头往顾予辛身上砸。
“话说,你跟我们家忆儿到底怎么回事啊,小姑娘心思重也不肯给我说,是不是你欺负她了?”他俩停下来后爷爷正经的问道。
.......
顾予辛沉默不语,任忆将手从门把手上放了下来,楞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