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焕梦正在整理摆在柜台上的相框,可一个没拿稳,那相框就直接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怎么了?你摔倒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原本还在房间内办公的云默迅速打开房门跑了出来。
看到沈焕梦还好端端地站着,她松了一口气,但仍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没拿稳。”沈焕梦蹲下身去捡相框,“哎呀,我还蛮喜欢这个相框的呢,可惜了……”
这个高度摔下去,玻璃面估计是已经摔碎了,可当她拿起相框后却发现,不仅没摔碎,甚至连个裂痕都没有。
“哇,这相框好结实啊,这样都摔不碎。”
可当她抬头和云默分享这个惊奇的发现时,那人不知为何竟心虚地转开了头。
啊,她突然间才想到,这个相框是云默送她的生日礼物,而上辈子,她正是用相框的玻璃碎片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她是为了避免那样的可能发生,所以才特地买了摔不碎的相框吗?
沈焕梦不禁摇了摇头,真是个白痴啊。
她们结婚已经有两年了,沈焕影去上大学后家里只剩下母亲一个人,云默说乡下的医疗条件不够好,不如把母亲接上一起去城市里住,于是她们最后还是回到了上辈子居住的地方,只是这次的房子里不再只有她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她每天会和云默一起下班,然后一家人坐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吃饭,节假日碰上沈焕影回来的时候,家里面的气氛就会变得更加闹腾。
虽然沈焕影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恩爱的沈焕梦和曾亦南最后会选择了离婚,但当她看到和云默生活在一起的沈焕梦后,她才明白,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曾亦南或许很好,可沈焕梦对他的感情绝非是爱,那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习惯,仅仅只是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相伴。
但云默不同,她知道沈焕梦的心里在想什么,比沈焕影,比母亲,甚至比沈焕梦自己都还要更了解她,有一次,沈焕梦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云默给她盖了一条毯子,然后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了她一个下午,就仿佛只是这样看着都能让她心满意足。
“姐姐,你们要幸福啊。”沈焕影曾这样对她的姐姐说道,而那时,站在旁边的云默伸出手搂住了沈焕梦的肩膀。
“会的,这辈子我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想起那时云默近乎是宣誓般的严肃,沈焕梦每次想起都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我不是对自己没信心,我这只是……有备无患……”云默尴尬地说着,“对了,下个月就是结婚纪念日了,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虽然云默现在提这个大概率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但沈焕梦也不戳穿她,就这么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每年的纪念日我们都重走一遍你以前去过的地方,这次去哪也是由你来决定呀。”
云默挠了挠头,看起来似乎在思索,沈焕梦也不打扰她,继续整理着柜子上的相框。
上辈子她和云默之间只拍过一张合照,或许是觉得遗憾,于是这辈子那人时不时就拉着她一起拍照,照片多到家里的相框都快摆不下了。
“啊,这张照片你还留着呢。”
沈焕梦拿起其中一个相框,上面的她背着夕阳转过头来,被风扬起的发丝与裙摆,眼中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忧愁与哀伤,这一瞬的神情被镜头捕捉,被永久地记录了下来。
“那时候我们才刚重生,你总是缠着我,我甚至都想拆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在想什么。”沈焕梦怀念地摸上照片里的自己,“真快啊,时间一晃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要是那时候的我知道自己最后还是和你走到了一起,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哈哈。”
沈焕梦笑着打趣,可云默看着那张照片,竟意外有些失神。
“焕梦。”
“嗯?”
“你还喜欢大海吗?”云默问道,“今年,不如我们去当年去过的那个海滩吧?”
十多年过去了,周围的建筑全都已经变了样,可唯独这里没有变,唯独这里还和记忆中的景象一样。
海浪日复一日地拍打在礁石上,看着天边日出,看着夕阳西落,就连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感觉自己内心的烦恼像是被海浪渐渐稀释,慢慢变得平息。
沈焕梦踩着浪花在海边嬉戏,可当她一转头,却发现云默还依旧站在海水触及不到的海滩上。
“默默,快来啊,你不来我一个人在这玩显得好傻啊。”
听到她的声音,云默习惯性地往她的方向靠近,可就在她即将一脚踏进海水里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抬起的脚步又再度停住了。
“默默?”
这下便是连沈焕梦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她走回云默身边查看,却见那人盯着远处的大海,神情变得很是奇怪。
“默默,你怎么了?”
可云默立马收敛了神色,她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想到了一些事。
沈焕梦看向眼前的大海,她突然想到,虽然这辈子的云默为了满足她的心愿并未对来海边表达过自己的排斥,但上辈子的云默别说是去海边了,甚至在她面前就连“大海”这个词都不能提。
“你在海里发生过什么吗?”沈焕梦只能想到这个可能,可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云默一直记挂到如今。
“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讲讲吗?”
云默一直不知道正常的家庭是怎么样的,记得她第一次去学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兴高采烈地同自己的父母说着话,而她的父母脸上也都是笑呵呵的表情,哪怕孩子说得再多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烦,直到那刻她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每个人的父母都和自己的一样。
她的父亲是个赌徒,家里的日子本就不好过,每当他又欠了钱回家来拿,母亲便会和他爆发口角,然后怒上心头的父亲便会拽着母亲的头发一顿毒打,若是打了一顿还不够解气,若是她倒霉地也恰好在这个家里,那么她也难逃父亲的魔爪。
儿时的记忆算不上清晰,只记得每天都在谩骂中醒来,每天都带着新增的伤口睡去,日复一日,她都不知道母亲生下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在挨打的时候能够帮她分担一点伤势吗?
这样无望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她不知道,她的母亲也不知道,但有一天,当父亲再次把家里的所有积蓄全拿去赌光时,当高利贷找上门却抓不到父亲只能对着她们母女俩动手时,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母亲终于还是放弃了这样窝囊的活着。
那天是云默的生日,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她的母亲第一次说要给她庆祝生日。
云默很高兴,虽然她也不知道生日意味着什么,在那天之前家里也从来没有人过过生日。但那天的母亲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她很温柔地为云默扎起头发,带着她在公园里玩了一个下午,她们去了海边,还在沙滩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小人,云默说大的是妈妈,小的是她,她们会永远在一起。
母亲看着她,那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她突然伸手抱住了云默。
“你说你会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对吗?不管妈妈去哪你都会跟着妈妈的是吗?”
云默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感觉母亲好像非常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呢?她们今天不是过得很开心吗?这是云默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母亲也应该开心才是啊。
“妈妈带你去个好地方好不好?那里没有爸爸,也不会再挨打,就只有你和妈妈,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会幸福地生活下去,跟妈妈走好不好?”
云默不明白母亲话中的意思,可一听到可以远离可怕的父亲,她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可当母亲抱着她一步步走进大海,当海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胸口,漫上心头的窒息与恐惧还是让她忍不住挣扎起来。
“妈妈,我们回去吧,我们不去了好不好,我害怕。”
可刚才还温柔的母亲这会儿又变回了那个偏执又令人害怕的样子,她紧紧地抓着怀里的云默,嘴里一边念念叨叨地说着一会儿就好了,脚下却还是依旧不停地往海里走去。
云默这才恍然明白,母亲早就已经疯了,她早在那样的生活中磨灭了自己的理智,如今的她一心想带着云默一起去死,只有死了她们才能解脱,只有死了才能逃离这噩梦般的生活。
“妈妈,妈妈,求你了!我们回去吧,妈妈!”
云默在她的怀里大声地哭喊着,她的哭声也终于引起了海边一些人的注意,她看到有人已经在往她们这边游过来了。
“闭嘴,你个小畜生!”母亲的手抓得她生疼,她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就像一个狰狞的恶魔。
“你刚刚不是还说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吗?离开我你想去哪,难道还想回到你爸爸的身边?他那么对我们,你个白眼狼最后竟然还想跟他待在一起?我不允许,我绝不允许!”
母亲癫狂地说着,更是加快了自己的动作,像是下一秒就想把云默浸死在海里。
“我不允许,你是我生的,哪怕是死也得和我死在一起!”
海水淹没了云默的口鼻,也彻底吞没了她所有的哭喊与声音,她看到来救援的人已经离得很近了,出于本能她拼命地伸出手去,这一刻,哪怕是陌生人也比她的母亲来得更让人安心。
伸出的手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紧紧攥住,男人一用力,被母亲抱在怀里的云默便瞬间被拽了过去。
她已经呛了不少水,此刻就如同在水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脖子,男人似乎还想去救她的母亲,可抱着云默他无法再救一个一心想死的成年人,可若是他返回岸边放下云默再回来,恐怕她的母亲早已被海浪吞没。
于是他们便僵持在了原地,云默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只依稀记得男人似乎在喊着让她母亲考虑一下自己年幼的孩子。
云默转过头去,母亲也确实真的停住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云默,那时的云默不懂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若干年后她才明白,那是对她的歉疚,以及最后的告别。
之后,她的母亲便不顾男人惊慌的声音,如同一朵溅起的浪花,毅然扎进了广袤无垠的大海里,在挣扎了那么多年后,她终于自由了。
母亲的死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任何的变化,她的父亲甚至都没有露出过一丝悲伤,还是依旧每天去赌博,输了钱回家打云默。
可要真说没有不同那倒也不是,母亲年纪大了,性子又窝囊,挨了那么多年的打最后也只敢在云默的身上出出气,可云默不同,随着时间过去,父亲只会变得衰老,而她却在一天天地长大,她的身上流着和她父亲一样的血,她的性格,她的脾气,也随着和父亲的接触逐渐变成了曾经她最讨厌的模样。
那天,当父亲一如既往揍她出气的时候,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生平第一次她进行了反抗,父亲的脸上满是惊愕,似是没料到她竟然还会反击,但下一秒,被顶撞后的恼怒让他再度对云默动起了手。
可一旦有了开始,暴力的种子就已经在她的心里发了芽,她打了回去,越打越兴奋,越打越用力,那种被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破土而出,如同一个恶魔将她的良知蚕食殆尽,当她终于停下手时,身下的父亲已经被打得满头是血,变得就和曾经的她们一样狼狈了。
暴力所带来的快感令她心头积压的不满统统宣泄了出来,为什么曾经她不知道呢,明明这么容易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想过呢?要是她早一点意识到,早一点反抗这个只会窝里横的人渣,或许她的母亲也不会死,或许他们一家也不会因此变得家破人亡。
之后,她欺软怕硬的父亲果真再也没动过她,因为每当他举起拳头时,迎接他的只有云默同等的愤怒,云默不怕死,她活在这世上早已没了期望,但她的父亲不同,他贪生怕死,每当意识到自己落入下风便会苦苦哀求,直至后来再也不敢同自己早已变了性子的女儿动手。
没办法继续在父亲的身上发泄压力,云默便将目标转移到学校的一些同学身上,那些拦路索要保护费的混混,在学校企图进行霸凌的校霸,不论是男是女,只要撞到云默的枪口上,轻则两败俱伤,重则被云默单方面殴打。不少跟云默动过手的人都说她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哪怕对面拿着刀子她也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厮杀,就好像根本没打算活下来一样。
学校警告过云默好多次,但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将其劝退,好在她的老师在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后非常心疼,于是帮忙联系了她的朋友,打算过段时间将云默送去新的学校。
她还带着云默去医院处理她日积月累遗留下来的伤势,老师是个温柔的女人,哪怕云默自始至终都是冷漠的态度,但她脸上的笑从未消失。看到那些恐怖的伤口时,她会很紧张地询问云默疼不疼,在医生处理的时候,她会紧紧地拉着云默的手告诉她不要害怕。
可云默又怎么会怕,其实她很想告诉眼前的老师,这种伤她从小就见惯了,这样的疼痛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放任不管过段时间也会慢慢好全的,她的身体就是这么顽强,她的体质就是这样该死,哪怕伤得再重,最后都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受到过那些挨打,从来都没有被折磨得近乎崩溃。
但从出生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他人的关心,第一次听到有人问她会不会疼,其实还是会疼的,当老师为她的遭遇流下泪时,她的心里,不知为何竟也会痛,比身上的伤口痛,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挨打都要痛,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仅仅只是被老师抱着,她都感觉自己快要痛死了。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滋长,只是她不明白,直至若干年后才知道这种情绪究竟为何。
处理完伤口后,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老师给她买了一支冰淇淋。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甜蜜的东西,就像是懵懂又好奇的小孩子,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生怕吃完了就再也尝不到那样美好的味道了。
老师告诉她,这世上的事情不是只能靠暴力来解决,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滋生无数的问题。
老师说,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就像这支冰淇淋一样,你当然可以一把捏碎它,但像现在这样小心地拿着一口一口地吃,才能尝出它的味道,才能发现它的美好,对事,对人,皆是如此。
她伸出小拇指,希望能和云默约定,不会再冲动行事,不会再暴力待人。
“不要像你的母亲一样终生被困在那个家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你父亲的身边不是你的归宿。”
那时看着举到自己面前的手指,云默犹豫了很久,直到手里的冰淇淋融化流淌下来,她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勾住了它。
虽然她答应了老师不再滥用暴力,但这不意味着她就会放过那个该死的男人,既已决定了离开这里,那在动身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去做。
离开的前一天,她趁着父亲喝醉,偷偷拿走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她的父亲刚刚从另一家高利贷借来,准备还前一家高利贷的债务的,不过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父亲从未考虑过她们的死活,那她又何必去考虑她父亲的死活呢?
“那是我第一次欺骗好人,我骗了我的老师,因为我注定成不了她眼中纯良的孩子,因为我的出身本就是肮脏堕落的。”
她们已经从海边离开,如今正坐在当年那个废弃的公园里,这里就像是被世人抛弃的地方一般,外面的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可一旦踏入这里,荒芜的气息,蔓延的铁锈与蔷薇,一切都如当初的模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唯一变的只有她们不再年轻的年纪,以及终于靠在了一块的两颗心。
“云默……”她听着那人讲述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也终于知道了她为何不喜欢大海,也从来不庆祝生日。
大海曾吞噬过她的生命,而生日则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她从不觉得活着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父亲打她,母亲怨她,每年的生日都只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她,这条不被任何人期待的贱命,又在这个世上停留了一年的光阴。
“云默,你还有我。”沈焕梦捧起云默的脸,她眼底的心疼全都一览无余地摆在了明面上,“活着不是没有意义的,哪怕所有人都不喜欢你,可你还有我。”
云默看着她,莫名的,突然笑了一下。
“是啊,还有你。”她伸手摸了摸沈焕梦的脸,“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吗?”
她指了指眼前的蔷薇拱门。
“那天,是你的忌日……”
她知道沈焕梦喜欢她,却也不喜欢她。她们刚在一起时确实过得非常美好,好到云默几乎要以为自己终于能拥有正常的生活了,可她又从来没见过正常的家庭,又怎么知道如何与另一半正常相处。
沈焕梦生气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两个人吵架了,她也只能尽全力压抑自己的阴暗面,她怕,怕自己给不了沈焕梦理想的生活,怕终有一日自己会犯下令她、令沈焕梦都后悔的错,她没有那个信心经营好和沈焕梦的婚姻,却也难以对沈焕梦说出“分手”两个字,那时的她根本不明白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只能远离,只能将身为危险的自己从沈焕梦的身边剥离。
她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可她却忽略了那颗早已被她伤得支离破碎的心,她一心想保护沈焕梦的安全,却万万没想到最后自己竟反倒成了压垮沈焕梦的罪魁祸首。
这样的她注定不会被沈焕梦原谅,所以她没有把沈焕梦的骨灰埋葬在家的附近,因为她肯定控制不了自己想去探望的心,却也知道沈焕梦不会想看到她。
她不知道沈焕梦的老家在哪里,也没有她亲戚的联系方式,于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将沈焕梦葬在了上大学的城市里,至少在这里的时光,对沈焕梦来说都是美好的。
每年只有当忌日这天她才会放任自己来打扰沈焕梦的清净,可她来了之后也不会说什么,就在她的墓碑前放一束蔷薇花,年年都是如此。
沈焕梦活着的时候云默只会沉默,她死了云默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天,当她离开墓园时,不知怎么突然不想就这么开车离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任凭涌上心头的无力渐渐包裹住她整颗心脏。
明明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可如今,那种不知活着究竟为了什么的迷茫感再度缠上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只看到眼前是一座荒芜的废弃公园,她走了进去,瘫坐在了锈迹斑斑的长椅上,就像是眼前的蔷薇拱门一般将自己抛弃在了这处被人遗忘的地方。
“焕梦……”看着眼前开得张扬的蔷薇,她突然很想那个如蔷薇般绚烂的女孩,她伸出手去,可一阵风吹来,开着花卉的枝头从她的手前避开。
天边的乌云压得很低,隐隐有闪电与雷鸣藏匿其间,云默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低下头苦笑了一声,暴雨前的狂风,吹散了她未尽的遗憾。
“你果然……不会原谅我了呀……”
“老师说外面的世界很大,于是那天之后,我便离开了困住我们多年的房子,带着你的照片去周游世界。”
可老师说错了,世界再大也遇不上相同的人,再美好的风景也比不上沈焕梦眼中的盛世繁花。
“我终究还是错过了本能拥有的幸福啊。”
“不,你没错过。”沈焕梦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这时才拉起云默的手,将盛开的蔷薇放在了她的手里。
“你看,你抓住了。”两人的手交织在一起,将手心里的蔷薇紧紧地捧在其中。
“这次,她心甘情愿被你抓住。”
沈焕梦含笑的眼睛眼波流转,云默看着她,心里的情绪五味杂陈。
拱门上的蔷薇攀附生长,一簇簇,一丛丛,永不凋零,永不枯萎。
终于,这一次她不再退缩,她抱住眼前的沈焕梦,带着两辈子的爱意重重地吻上了她。
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美的蔷薇。
也是我此生,唯一的蔷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