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拉居然在晨曦到来之前就主动回到王宫所在的地界，这么难得的一件事，让多愁善感的莉莉丝老师直接红了眼眶。
“公主殿下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有强者的风范了，”美貌的夜之恶魔抹着眼泪，“我闻到了金苹果的气息——真是太好了，和您相处，我总是忍不住回想起侍奉在伊什塔尔殿下身边的那段时光……”
路西菲拉已经习惯了自动过滤话里出现频率高到离谱的“伊什塔尔”，反正莉莉丝从来不愿意跟她解释那位伊什塔尔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打了个哈欠，用翅膀尖挑来一点泉水，洒在脸上，缓解了从炼狱出来之后有些难耐的燥热，然后东张西望了一番。
“莉莉丝，夏娃呢？”路西菲拉问。
莉莉丝眨了眨圆圆的金色眼睛：“夏娃在钓鱼。”
路西菲拉：“……”
完蛋了。
看来老师又要上演全地狱迷路的戏码了。
路西菲拉忧郁地捂住额头，希望老师这次能忍住别把鱼背到生者世界去。
夏娃上次就这么干的。违反通行禁令，只为了给还在人世的前任亚当炫耀自己的战果，最后，那条她辛辛苦苦钓上来的巨鱼，不出其然地填饱了正遭遇饥荒的人类族群。
关键在于，夏娃在出地狱之前承诺过，要把那条鱼喂给科维坦。
出去一趟，人还在，鱼没了，又气又饿的利维坦差点抱着夏娃生啃，还是炼狱里的天使们手忙脚乱地把夏娃捞出了耶路撒冷。
事后，夏娃钓空了地狱所有的河流，把战利品悉数送到耶路撒冷，才让利维坦别扭地原谅了她曾经的失诺。
那是一段魔王宫的餐桌上都没有鱼类供应的惨淡时光，也是在地狱定居的塞壬们突然哭着喊着要进入转世轮回的时光。
莉莉丝安慰路西菲拉：“应该不会的。利维坦这次就蹲在旁边看她钓。”
一条白金色的美丽蛇龙相伴，是幸福的事情；但自从利维坦的一部分躯壳被制作为耶路撒冷这座庄严的城市，从此蛇龙的一举一动都被动带着“圣洁的光辉”……
路西菲拉能想象到夏娃钓鱼时的心理压力了。
她充满同情地祝福老师这次的运气足够好，能够早点钓到让利维坦满意的战利品。
能教她近身格斗的夏娃不在，路西菲拉就跟着莉莉丝练习了一会儿对力量的控制。
莉莉丝有着一头垂到脚踝的黑色长发，她对路西菲拉的要求是：希望公主殿下某天能在不引起她注意的情况下切断她的发丝，或是在被她察觉的情况下斩断她的头颅。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路西菲拉目前的战斗力仅限于让自己别被莉莉丝揪住翅膀、像一只毫无尊严的小鸡崽那样被拎起来。
但莉莉丝还是轻松地从她翅膀上精准掐爆了好几根羽管。
路西菲拉自己都没发现长了几根那么长的羽管。
路西菲拉抖了抖越发蓬松的翅膀，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甚至都没感觉到莉莉丝的魔力靠近。
嘤。
她真的好弱小。
最难为情的是，就算这样，莉莉丝还是对她进行了一番诚恳的尬吹。
路西菲拉捂着通红的脸，扇扇翅膀，闷闷地飞走了。
她飞到王宫的顶上，收起翅膀。
还有另一道身影坐在那里，同样是金发、白肤、洁白宽大的背羽。
那是路西菲拉的父亲，掌管着地狱的魔王，路西法。
除了“魔王”“撒旦”“七宗罪之首”等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称号之外，他还有一个很少被提及的称号——
“闪耀的晨星”。
路西菲拉不是很明白这个称号的由来，周围的长辈们也都拒绝告诉她。
她暗戳戳地思考，可能是因为她爹有着和她一样闪闪发光的美貌，以及每天雷打不动爬上屋顶看晨曦的兴趣爱好。
她努力放轻动作，试图悄无声息地靠近路西法，可是，隔着好远的一段距离，路西法就转过头，看向她。
在玫瑰色的曦光中，金发拂过他白皙的脸颊。
“这次假期，怎么回来得这样早？”路西法问。
父亲温柔的声音就像一道利剑，戳破了路西菲拉心里的小泡泡，让地狱的公主再度沮丧地意识到自己长久以来的弱小和散漫。
她慢慢挪到父亲身边，不免垂头丧气：“因为我发现我真的好差劲啊……”
“还好吧？”父亲似乎真的认真思考后做出了点评，“比我当年好多了。”
“真的？”路西菲拉捧着脸，“那你后来是怎么成为天堂的天使长、之后又来地狱当魔王的啊？”
美好的晨曦中，路西法的神情带上了几分忧郁：“一言难尽……总之都是形势所迫。”
晨曦把父女俩都笼罩在温柔的光晕里。
路西法说：“菲拉，看你的翅膀，你应该不久就要成年了。”
路西菲拉大吃一惊，神色紧张：“是比以前更蓬松了吗？那可能是刚刚莉莉丝给我打理了一下……”
“成年”在她心里是个过于遥远的东西。
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公主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心指望是父亲看错了。
路西法笑着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看的。”
路西菲拉：“……啊。”
她一时间陷入迷茫：“可是，可是……‘成年’？成年之后要做什么吗？”
“要替我分担工作。”路西法说，“最好能完全接过我的位置。”
路西菲拉白皙的小脸硬生生被吓得苍白：“工作？！”
“父亲，我对那个完全不感兴趣啊！”路西菲拉坚定地说，“努力变强、守护地狱，这倒是可以……”
路西法光辉灿烂的容颜上浮现了难以克制的悲怆：“亲爱的，难道我就对工作感兴趣吗？”
路西菲拉揪着了自己的翅膀尖：“那、那……”
她脑海中灵光一现：“父亲，那为什么不让别西卜当魔王呢？反正他早就在干魔王的活儿了！”
“这个是真不行。”路西法不假思索地拒绝，“你可能不清楚，别西卜他对‘王位’有心理阴影。”
想到不能甩锅给勤勤恳恳的地狱宰相，父女俩都在晨曦中忧愁且遗憾地叹了口气。
路西菲拉终究还是不忍心让美貌的老父亲独自面对讨厌的工作：“父亲，我会努力在成年后成为地狱的君王的！”
老父亲欣慰且感动，如风般清冽的碧色眼眸里甚至闪着水光。他一把握住了路西菲拉的手：“菲拉！”
路西菲拉也感动地握紧他的手：“父亲！”
早起来上班的别西卜抬头，看见深情对望的父女俩，颇为无语。
随即走进王宫内属于宰相的办公室，埋头处理成堆的政务。
“菲拉，看你的翅膀，大概还有三十多年，你就成年了。”路西法说，“在此之前，你有什么心愿吗？”
那一刻，结果子超慢的苹果树、捻她羽管的莉莉丝、总是说着她听不懂名词的长辈们……种种残念在她心头划过。
路西菲拉沉痛地想，这一切不如意，都是因为她实在太弱小了。
总是生活在父亲羽翼的庇护下，雏鸟是没办法直面风暴、成长为矫健的君王的。
她鼓起勇气，决定离开地狱，去挑战在父亲口中极度扭曲恐怖的生者世界、甚至天堂：“父亲！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地狱之外的世界——我想去看看！”
在她还弱小的时候，这种“看看”无疑是“游历”，等她真正强大起来，可以把它当做“游玩”的那天，她一定可以昂首挺胸地戴上王冠！
路西法眼中的水光终于凝结成了热泪：“菲拉！你真的好棒！你比我小时候勇敢多了！”
路西菲拉腼腆：“怎么会呢，也就一般吧，您别总这么夸我啦。”
路西法：“所以，你打算去哪里看看？”
路西菲拉掰着指头：“首先是要去看看莉莉丝老师和夏娃老师共同的前任，那个叫‘亚当’的奇怪人类；然后想办法去天堂逛一圈，我真的很好奇天使们的日常生活……”
听着女儿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些话，路西法心情复杂，又不忍心阻止路西菲拉的积极性，最后只决定把炼狱那棵苹果树薅秃了、给路西菲拉打包带走。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危险。”路西法严肃地强调，“觉得不舒服的话，立刻就吃一个苹果，千万不要忍着。”
路西·被金苹果淹没·不知所措·菲拉：“啊？哦哦。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