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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文里的灰壁虎1

    “他们说知青点有不干净的东西,闹鬼呢,真的假的?”

    “呸呸呸、你在胡说些什么!不信鬼神不信仙,破除千年老封建!你说这些不想活啦!”

    正蹲在墙头上嗑瓜子的苏妙真一骨碌从墙头跳下来,恶狠狠拧了一下旁边穿花格子衬衫绑辫子的女孩。

    她俩是堂姐妹,苏妙真爹死了跟着妈嫁到城里,打小机敏嘴甜,运气也好,一毕业就有了好工作,在供销社当售货员呢,整天小皮鞋擦的锃亮,走起路来劲劲儿的,辫子一甩一甩的,不少男青年都喜欢她。

    不过她谁也看不上。

    她三大爷是村长,爷爷是老红军,县城里妈妈又跟继父生了个小弟弟,房子小不够住,所以经常骑着自行车回以前的奶奶家住,跟堂姐妹们关系都不错,县城离村里也没几里地,哪发生点啥事她都清楚的不得了。

    被拧的小妹有点委屈,一噘嘴眼眶就红了。

    “真的啊,你拧我干啥,就那个去年从大城市来的付知青,会修拖拉机的那个,他前两天发高烧!烧得差点就过去了,整日整夜说胡话,然后好不容易睁开眼,非说有猫又有蛇什么的,拿着烧火棍到处乱打,咬牙切齿的……”

    “然后呢?”

    苏妙真这下真感兴趣了,她早就知道知青点那个叫付延的,从好远的大城市来的,皮肤那叫一个白,一溜撸着袖子抢收抢种的人里头,他好看的可突出了,隔壁几个村子老有大姑娘小姑娘来偷偷打听他的,人也挺聪明的,今年县里分过来一台拖拉机,他不仅会开还会修呢。

    “没什么然后呀。”

    小妹辫子尖绕着手指头玩,不怀好意地用胳膊肘戳苏妙真一下。

    “我就知道你对小付知青感兴趣!”

    “屁,不许说瞎话!”

    苏妙真觉得付延外在条件是不错,但人冷冰冰的,过过眼瘾还行,但一起过日子不行。

    “然后他就‘嘭’的一下子又躺下了,昏迷了一天才醒,奶奶说这是惹到不该惹的了,知青点那地方就不好,以前东边都是坟地,后来有一年发大水冲没了……”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

    苏妙真直起身,拍了拍手掌,还有几个瓜子,但是太瘪了,看起来也没什么籽,就一起扔了,然后理了理头上别的红卡子。

    她长得很好看,不过是那种很素净的好看,小鼻子小眼睛小个头,人白白的,头发黑黑的,说起话来精气神很足,耀武扬威的,可引人注目。

    “我今天得回城里的家,你跟奶奶说一声啊。”

    苏妙真一蹬腿就骑上自行车,她有点怕这些乱七八糟的,最近还是别来了。

    眼见太阳就要下山,小妹心里头也毛毛的,她们小时候都是奶奶哄大的,总是讲鬼故事,什么人肩膀头上有两盏灯,身后谁叫你也千万不能回头……

    便也急匆匆地朝家去。

    空旷的大地,只有一团团的杨树毛子到处飞舞,远处几个扛着锄头的人影越来越小,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叫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好大一阵风刮过去,扬起来一阵黄土。

    风停了,太阳落山了,一片树叶子慢悠悠地晃下来,盖到了地上,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三角形的灰褐色脑袋从树叶底下探出来,闪电一样地向前,然后又慢慢停下,偷偷靠近,粉红色的舌头“嗖”的一下。

    就把一个瓜子带到了嘴里,但又飞快地吐出来。

    难吃!

    “付延,你真的没事了?那天可把大家吓坏了。”

    说话的是陈天泽,住付延对床,两个人是同一批来苏家屯的知青,关系还不错。

    “没事。”

    付延回话,继续手里的事情。

    他正在慢吞吞地磨一把镰刀,连着好几晚都是这样,刀刃已经是又光又亮了,不知道还在磨什么。

    “你、你不梦游吧。”

    陈天泽刚洗澡,把一盆水从脑袋上浇下来,忽然感觉凉飕飕的,他上高中时候听人讲,有一个男的晚上梦游,以为在挑西瓜,敲一个没熟,敲一个没熟,结果是拿着锤子站在舍友床前正摸人家脑袋。

    “不。”

    付延冷冰冰地说,继续“呲——咔——”地磨他的刀。

    规律的磨刀声让人直发冷,其他知青都在屋里,外头就他们两人,昏黄的灯泡一到八九点钟就供不上电,一晃一晃的让人眼睛不适应,还没到热时候,灯泡旁只有零星几只蛾子。

    陈天泽赶紧抹了一把脸就去屋里,这个付延怎么这么吓人。

    外头就只剩下付延一个人,知青点这个地方离村子有点远,背靠着蜿蜒的大山,不远处有一条大河,一到汛期就得时刻提防着,天是暗沉的蓝色,屋檐下的灯一闪一闪的,付延的脸一明一暗的。

    他忽然猛地抬起头。

    只见摇晃的灯泡底下好像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灯泡不闪了,昏黄的光直直落到付延的脸上,他跟刚来时候比黑多了,但在人群中还是显眼的白,个子高挑却不壮硕,五官偏精致,但鼻梁又很挺拔,眼珠黑沉,给人一种英气冷峻的感觉。

    他拎着镰刀回了屋,压到自己枕头底下。

    “你……付延你没事吧。”

    旁边的男生迟疑了一下询问。

    他们一个屋住着关系都还不错,不说多亲密,但过得去,没什么大矛盾。

    “没事,你们最近有丢东西吗?”

    付延把镰刀压到枕头底下,他最近是遇到了邪门事儿,梦里似乎有条黑蛇缠着他不放,强迫他做些事情,他能感知到梦里的情绪起伏很大,但一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

    总之不是什么好梦,别让他逮到,不然一定割成一块一块的。

    “啊,没有,你丢了?”

    付延没回话,只是盯着刚打开的,上了锁的抽屉,里面的奶糖变成了一摞整齐的糖纸,甚至还好心地用墨水瓶压住。

    他身世有些复杂,跟着大姨长大的,大姨家还有两个孩子,下乡名额给到他们家时候付延走了,两个妹妹便可留城,有个妹妹今年工作了,每到领工资时都会给付延邮寄些东西,时兴的糖果饼子什么的自然不可少。

    还有一盒没开过的饼干,耳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付延拿起来,打开。

    啪嗒——啪嗒——

    里面是半截还在颤动着的壁虎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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