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戏是丁茗萱饰演的青年教师林池第一次站上讲台，我饰演的蔺莞仁对其颇有微词却误打误撞成了课代表。

    “这时候你是瞧不上她的，因为你一直觉得学校安排年轻老师是对你们班的不重视，而且蔺莞仁这个人骨子里是比较骄傲的，在这样先入为主的印象下，她这个新老师表现的再好，你也能从中挑出毛病……”邹导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戴着像是导演标配的黑色方型眼镜，讲戏的时候双下巴肉若隐若现，看起来十分慈祥。

    我强迫自己不能走神，毕竟我唯一可以算是表演经历的是小时候披着床单假装皇帝，嗯，如果洗完澡在镜子面前犯中二病不算的话。

    在接到剧本之后我就把《沙沙作响》又看了一遍。

    蔺莞仁可以说是个极其拧巴的小孩，成绩前期并不算好，偏偏有种自特甚高的感觉。上学期因为分数老是吊车尾被尖子班踢出才转入现在的班级，又恰逢刚来的新老师，她一边腹诽不愧是差班，亳无经验老师都能随便上台就教，一边也自嘲因为自己也无疑已经成了差生中的一员……

    我的座位在靠窗的角落，确实像一个差生会喜欢的座位，我正琢磨这时候的蔺莞仁会想些什么，丁茗萱从教室门外走进来，她把手里的教材放在讲台中间，低头扶了一下眼镜才看向讲台下面，举止间透着强装镇定的感觉，倒很像一个第一次上讲台的新老师。

    她的视线落到我这边，我开始在心里默念她看的不是我看的不是我来试图阻止脸热的感觉。

    “蔺莞仁——情绪不对，”显然我还没来得及阻止成功，因为马上就被ng了——“白给你讲这么多了！眼神收一下，怎么直愣愣盯着老师呢？”邹导苦口婆心。

    我不由得羞赧起来，好像目光追随她已经成了本能，但我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蔺莞仁不可能用这样的目光盯着林池。

    我大概是真完蛋了，因为当即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偷瞄丁茗萱的反应，不过她看起来还是很温和，没有因为我的蠢笨露出尴尬和不耐烦的神情，倒是让我觉得更羞愧了。

    可能是第一次拍戏的原因，或者说这个小插曲过后我反而更焦虑更放不开了，再试了两条也没有过。

    我欲哭无泪，感觉导演应该已经后悔把我带进组了，教室没有空调，单挂着几个吊扇，再加之我正因为自己总找不到状态而焦头烂额，额头上已经蒙了一层薄汗。

    邹导发现氛围的窘迫，适时叫停了，但我完全没松一口气的感觉，和大家说了抱歉，苦着脸一边用纸巾轻轻沾额头上的汗，一边去悄悄靠近导演准备请教（讨骂）。

    丁茗萱倒是从容，已经和导演聊起来，我等他们话题告一段落才敢出口道歉。邹导真算是脾气好的，反而笑起来，不过不是冲我，是冲着丁茗萱“茗萱拍梧桐影有一场我记得也是NG了十多次嘞”

    “是二十一次，”丁茗萱转过来和我眼神对上“邹导一直很爱扣细节，不用紧张。”

    《梧桐影》竟然也是邹导的作品，我对他的敬意更深，又想到丁茗萱一直被NG的样子，立马觉得心里毛茸茸的，竟然开始乱兴奋（？）

    邹导不多说了（可能是发现给我说多根本用处不大）倒是翻书给我看——是《沙沙作响》的实体书，边缘已经被翻得有些旧。剧本上很多没有台词的地方很模糊或者说只有冰冷的提示，体会人物情绪这种细节的东西只有从原著入手。

    我读小说其实是代入派，很容易把自己代入主角然后迅速生出一种中二病专属的信念感。

    我本身成绩也并不突出，却固执地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糟糕的人，即使作业本上正确的题越来越少，从排名表末尾才能轻易看到自己的名字，我深刻的害怕每一次考试更害怕对答案，我的思路早已不被周围任何人作为参考……我可以自欺欺人的把对差生的标准一在降低

    直到——

    再坐在面前的书桌前，桌上有前一个人用小刀划的图案和意义不明的字母，墙上也有零星的涂鸦，即使教室里嘈杂声还没完全平复，从来没见过面的陌生老师还是自顾自的自我介绍起来。

    我径自转头看向窗外，阳光刺得人眼睛疼，我偏要睁着眼和它对峙，眼眶微微湿润也不愿意闭上，

    因为我还是不想承认自己不优秀

    因为我还是不甘心。

    “蔺莞仁——”突然被叫到名字一下子让我从发呆中抽离，和刚来的新老师对上，黑板上还留着她自我介绍时写下的名字

    ——林池

    我条件反射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有种开小差被抓包的后背毛毛的感觉（虽然就是）。

    林池从讲台上走下来“那大家就把上个假期的作业交给你吧，”她在我懵然的眼神中解释道“正好你也能熟悉一下大家的名字。”

    同桌从包里掏出一本生物作业推到我桌上，这时我才注意到他，长得黑黑瘦瘦的小男生，带着传说中学霸必备的黑方框眼镜，也得感谢林池派发的任务，因为练习册封皮上明晃晃的“姓名：韦华”也确实让我对上了人脸。

    “咔———”

    这一段终于过了，我松一口气，愣愣的还没完全从蔺莞仁的情绪里回过来。

    下一场也是教室里，我又去想去借原著来看，

    “拍的不错”导演拍拍我的肩，把书递过来“不过明天你得自己带一本来，总蹭茗萱的看也不像话。”

    这本书竟然是丁茗萱的！捕捉到关键词心跳又不由得加快，我一下子觉得这本书特别柔软，开始想象丁茗萱在微黄的灯光下安静乖乖地翻动书页的样子，也许书桌旁边是落地窗，把城市繁荣的霓虹和室内隔绝成两个世界，也许当时她正穿着真丝睡衣，刚洗完澡身上还像拢着薄薄的水汽……

    我很快被自己的不要脸程度震惊到了，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愧，我也是有这本书的实体书的只是在这个网文泛滥的时代，我买它的原因仅仅是为了收藏，原文早就在手机上看完了，只是在剧组又拿出手机翻找章节当然不如看实体书方便，我来之前完全没想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