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简十三年十月,林权因病,整日躺在床上,无法下床,他清楚,自己大限将至。
“爷爷,您找我。”
林浩推开那红衫木门,见到林浩的一刻,林权招呼着他来到床边。
林浩乖巧的来到床边蹲着,林权将手放在林浩的头上,抚摸着。
“浩啊,爷爷要是走了,你会怎么样。”
林浩连忙摇头,激动的说道:“不会,爷爷不会这么快走的,你不是说,还要参加我的生辰宴吗,不能反悔哦。”
林权听了,笑了几声,没说什么。
“爷爷年轻时,做过太多错事了,可能离开后,也无法安宁吧。”
“爷爷虽然做了错事,但,爷爷也不是用自己的功绩弥补了回来了吗?”
“浩儿啊,错误是很难弥补的,有些错,是无法弥补的。就算是失去自我,也无法弥补曾经的错。”
林浩没懂,他还小,不懂得林权说的,他只知道,做错事后,道个歉,最多赔点东西就行了。
林权没再说什么,说了句“困了。”打发走林浩。
林浩离开庭院后,见到母亲,她手中拿着一张纸。
赵秦诗看着看着,突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身旁的丫鬟连忙扶起她,林浩见母亲瘫倒在地,连忙跑了过去。
“娘,没事吧。”
赵秦诗原本还在想着纸上的内容,被林浩这一声拉回了现实。
她看着满脸焦急的林浩,平复了一下心情,连忙将纸收了起来。
“娘,没事。对了,爷爷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赵秦诗连忙转移话题,不想让林浩追问下去。
“爷爷说了一堆奇怪的话,我没听懂。”
随后,林浩将林权对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赵秦诗听。听后,赵秦诗的脸色更难看了。
“娘,您真没事吗?”
赵秦诗见无法再控制情绪后,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支开了林浩。
“倩儿,你去找林老爷,让他来翠韵园找我。”
几刻钟后,林赢来到的翠韵园,见到赵秦诗坐在亭子里,便走了过去。
“秦诗,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赵秦诗递给林赢那张纸,示意他看一下。
林赢接过纸,看了下纸,内容写着:妍茜(赵秦诗本名),今三哥因病而去,四叔那边的动作大了许多,爹也明白四叔的想法,他让我告知你,别回来了,现在还有爹撑场子,四叔不敢乱动,但你也是知道的,爹的身体不好,撑不了多久,你在那边注意点。
林赢看着信中的内容,也是明白了一切。
“秤兀炙要是篡位成功,对两界之间都不好。”
赵秦诗想起了林权跟林浩说的话,觉得林权也是预感到即将有大事发生。
“这件事要重视,这样,我现在上书上去,信给我,对了,信谁写的,我好交代。”
赵秦诗将信递了过去,并告知是自己的五弟谛逵所寄,林赢拿到信后便匆匆离开。
翌日,圣旨下发,令林赢以西北三区归属地统管大将军(正三品)、西平域史庭刺史的身份前去镇守西北。
临走前,林赢一如往常,将上面刻着诗字的玉佩,交给赵秦诗。
“要是我回不来了,这玉佩,你留个纪念吧。”
“别说胡话,安心去吧,家里有我。”
两人互相亲了一下后,林赢便离开了林府。
此时,林浩带着林本与郭丞相的女儿郭颜鸢一起下棋,郭重珏就在旁边观棋。
就在下得热火朝天之时,有一人急冲冲的走到郭重珏身旁,低声说了些什么,郭重珏便与那人离开了府邸。
皇宫内,众大臣在商讨着御敌之策。
“根据林将军给的信,我们只能肯定一件事,那便是,之后与魔界必会有一场大战,这场战争什么时候爆发,这无法确定。”
这次的事件与以往不同,无法进行和平交涉,只能战斗到底,但双方的军事实力的差距可不是能快速弥补的。
正因为实力的差距,朝廷分为了两派,一边是主张防守,一边是主张出击。
“主动出击?我们跟他们的差距你不清楚吗,这等同于送死。”
“你懂什么,你都说了实力差距大了,你防的住吗?到时候,城被破,照样遭殃,不如拼一把。”
“但至少能牵制久一点,你要是主动出击,那被灭的更快。”
……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十分激烈,双方的表情像是要吃掉对方一样。坐在龙椅上的李琨看着双方的样子,本就烦躁的心情,逐渐失控。
“够了!”
这一声怒喊,让群臣瞬间安静了下来。李琨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用手指着众臣的鼻子骂。
“一个个的,吃饱的撑着吗。这时候了,还在吵,要是到时候,都要攻进渰城了,你们还要在这里吵是向东跑还是向西跑吗。”
众臣从未见过李琨发如此大的火,一个个的不敢出声。李琨环顾着身边的大臣,看着他们的嘴脸,心中只剩下了愤怒。举起手,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没能说出口,只能用力的甩了下手,愤愤离开了太极殿。
傍晚,李琨穿着素衣来到林府。
“哎,嫂嫂,前来有所打扰,请见谅。”
李琨见到赵秦诗,连忙上去行了个礼。
赵秦诗见是皇上,连忙回礼道:“没有,没有,您来,是我们的荣幸,怎么会打扰呢。”
“嫂嫂,林老爷怎么样了,能见人了吗?朕想见见他。”
“哦,这样啊,您往里面请。”
说着,赵秦诗便带着李琨来到了林权的住处。
“请嫂嫂留步,朕想与他单独聊聊。”
等赵秦诗离开后,李琨走进了那个束缚他们家族好几代的男人的寝室。
“是李家的那小子吗?”
房间里没点灯,但林权还靠着李琨身上发出的帝王气息认清了来人。
“林爷爷,李琨晚辈,前来拜见。”
李琨摸黑来到林权的床边,蹲了下来。
“找我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李琨见林权的寿命即将到达终点后,心中的恐惧也是逐渐消失。
“林权,当初你为什么不自己称帝。让我祖辈称帝后,却用着手段控制着皇权。如今的皇位,就如同一个摆设,是个人都能上去踩两脚。现在,我连决定的权力都没有。你说,你到底图什么啊!”
李琨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诉说着他称帝以来的无奈,痛苦,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束缚,他想得到一个答案,想得到一个解脱。
林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李琨情绪的稳定。当李琨平复下来后,林权才缓缓开口。
“这并不是我不想称帝,只是称帝后,我的很多行为会被限制,之所以要控制历代帝王,就是要让他人清楚,我是得到皇上的庇护的。”
“皇帝的权力,是在一次次争夺中逐渐消失的,你还能坐在龙椅上,还能训话众臣,这你要谢谢李烩和杨稆,要不是他们强硬的态度,你连坐在皇位的机会都没有。”
“我控制你们,是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们有一个出了岔子,我不好跟你们祖宗交代。朝廷上的一些奸诈小人,他们没有直接夺取皇权,是害怕有我,他们不敢动。”
李琨在一旁沉默着听着,他看着身旁的林权,心中想说出反驳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孩子,我并不是想告诉你我的伟大,只是想让你清醒,认清那帮人的嘴脸。我的生命没多少了,没有能力再为你撑腰了,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啦。”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他戎马一生,为李家尽心尽力,生怕让李家沦为笑话,他的肩上不仅仅是李家,还有整个旌帨。
李琨站起身,看着这位开国功臣,内心的不满和心酸在此刻烟消云散。李琨对着躺在床上的林权,行了个礼后,离开了寝室。
李琨站在园子中,银杏的叶子已经铺满了地面,但在园中那唯一的桃树,却依然盛开着粉红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