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韩湘,一九九三年生人。
今天,我要结婚了,和一个近乎陌生的男人。我三十岁了,家里催的紧,说要是再晚点儿这年龄生孩子就不合适了。
我应下了,一次又一次的相亲,我很疲惫也很麻木。反正也不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那就这样随便找个人嫁了吧。至少,他过了父母这关。
结婚的请帖发给了高中所有同窗,能来的应该都会来。我坐在化妆镜前,平静的等时间过去,等新郎来接。
他来的很快,满心满眼都是我的样子真让人恶心。算上今天,总共才见了五面,哪来的喜欢可言。男人,真是个天生会演戏的。像他那样的,怕是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叫陈路,是我高中三年的同桌。三年同桌,说来也真是巧。每次换同桌,我俩从来都没分开过。
他同我说:“碣石潇湘无限路,我们呐,有缘!”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分明讲的是游子思妇的悲伤故事,哪来的缘分可言。
他开朗,阳光。而我,从小就被父母那辈的思想荼毒,没有主见,大小事面前,从来不敢拍板。
父母的掌控,一直坚持到了志愿这件事情上。我喜欢语文,想学汉语言文学。但在父母眼里,这就是个不好的专业。他们想让我学护理,一毕业就能去医院当护士。虽然辛苦,但也是个铁饭碗。我不愿意,那是我头一回和父母吵架。
我想,那是我的未来,我总得争一争。
和父母吵架的后果,就是无家可归。我兜兜转转,竟是晃到了学校门口。学校还热闹的很,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还在上课呢。
我在警卫室看不见的角落蹲了下来,默默抽泣着。已经成年的大人,连自己的未来都做不了主吗?
就这样掉了两三分钟的眼泪,面前出现了一包纸巾。抬头一看,隔着泪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陈路?”
“哭成这样还看的出我是谁呢?”他摸了摸我的头。
我胡乱擦了脸上的眼泪,站起身,和他并排着。
“如果你想说就说,不想说陪小爷我到处转转?”
我这才看见,他推着自行车。或许真跟他说的那样,我俩有缘。偏偏在这个时候,碰到了来拿自己笔记本的陈路。
我如实说了哭的原因,还顺带控诉了自己的父母。
他笑了,笑容太晃眼,有点想揍他。
“不就是个志愿,来我家报上就是了!”他拽着我的手腕,强硬的报上了我做梦都想学的汉语言文学。
“这下,不用哭鼻子了。”他点点我的鼻尖。
我当然知道我俩的相处早已超出正常男女社交的红线,可是我就是喜欢这样,有他陪着,这样很好很好。
最后一次见面,是八月底,那时已经入秋了。初秋,路上还有些热意。
“可惜了,你喜欢的桂花还没开。”
“会开的,总会开的。”
我们俩到最后都没坦白彼此的心意,也许就是这样吧。怕坦白了,连朋友都做不成。
后来,他出国进修。时差不一样,我们也渐渐断了联系。那份喜欢,就这样被我藏在心底,像埋种子那样。
也许真的真的是有缘,我结婚这天,也在秋天。只不过九月上旬,桂花已开。整条街都泛着桂花淡淡的香气,这让我有些欢喜。
我被爸爸牵着手递到新郎怀里。那刻,我看见他了。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划过脸颊。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因为要离开父母,离开家而难过,只有我知道,是因为他。
扔捧花的时候,我很私心的往他那个方向扔了过去。
陈路,我不可能幸福了。但是你一定要,你这么好的人一定要幸福。
捧花和他的手擦肩而过,他没接,我不明白。
婚礼结束,我换回睡衣坐在床边。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韩湘,桂花开了,要过的幸福,接下来的日子要好好为自己活,不要在顺从父母了。
我顿时泣不成声。
朝窗外看,金黄色的桂花在黑夜里同样没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