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房间的床上，我把今天在4号公墓拍的舅公墓碑的照片，通过微信发给老爸，这次那头没有任何回音。我打了老爸的电话也没人接。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

    “这么早就睡觉了。”我嘟哝一声，脑子里开始回想今天的经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我给潍坊的那个朋友发了信息，问她睡了没。她很快就回信息，说正在刷古装剧。

    “我想在寿光查一个历史人物，而且是隋炀帝时候的事，该怎么查？”我发信息问她，“不过那个时候，可能那里没有寿光这个地名。”

    “怎么没有？隋朝时期已经有寿光这个名字了，它属于青州北海郡。”她回短信说，“你怎么对历史感兴趣了。”

    我想起来，魏子龙说过，他出生于青州北海郡，当时我没有太在意。看来他对隋朝的历史，确实研究过。

    “回头和你讲，反正这事对我很重要。”我把魏子龙所说的老家住址，以及魏子龙和他女儿的名字给了她。

    “这可不好找，但是如果这两个人物在当地有点名气，也许在县志资料上能查到。正好我有朋友在文化馆上班，我找他问问。”她回信息给我。

    我感觉嘴唇上有湿湿的东西，伸手一抹，嘴唇竟然干裂得出血了。我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往肚子里灌了一瓶水，口干舌燥的难受感觉才慢慢消失了。

    晚上又做了一堆各式各样奇怪的梦，一幕幕像是放电影一样，隋朝骑兵、吐谷浑骑兵、白光、一个长相可怖的法师，竟然还梦到了一个小女孩，我以为那个女孩是魏子龙的女儿，仔细看，却发现是自己。我被吓醒了。

    第二天上午，我睡了一个懒觉才爬起来。我给送我回冷湖的司机打了个电话。幸运的是，他还没有走，我订了他的车，说去敦煌。

    车子开往敦煌的路上时，我想起魏子龙，担心他真去找什么白光。我在手机有信号的地段，给魏子龙打了电话。

    听到我的声音，魏子龙显得很高兴。他说自己正在整理房子，要是开民宿，房子要干净点，还有那些兵器架可能要拆了。

    “别拆，别拆！”我连忙说，“有那些东西才有味道，这叫复古风，城市人没见过那东西，稀罕得不得了。”

    “那听你的。”魏子龙乐滋滋地说。

    挂了电话，我又打电话给老爸，电话还是没人接。

    车子从一排红色的雅丹群内经过，手机没了信号，我只好作罢。

    “你听说过冷湖沙漠里的白光吗？”我问司机。

    “听说过呀！现在白光很难看到，据说石油勘探的时候，隔几年就会看到白光，后来石油少了，也就很少看到白光了。有人说，白光是外星人发出来的，是和他们的星球联系的。这不是胡扯吗？这地方有啥，值得外星人看上？再说了，有谁见过外星人？都是噱头，骗你们外地人来旅游的。”

    “那总得有原因吧，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白光呀？”

    “我拉过几个客人，他们说自己是科幻作家，来这里找灵感的。一路上，他们说了很多，还谈到白光，其中一个作家说，那个白光可能是一个时空隧道，由于这里的纬度比较特殊，会产生什么时空效应。另一个科幻作家说，白光是某种高能量物质发出来的，可能是外星人留下的。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吧？”

    “科幻作家的话也别相信？”

    “哪呀！我的意思是，什么都是可能，随你怎么说，都有道理。”

    是啊，只要有想象力，一切都有可能。我心里暗想。

    快到敦煌的时候，我终于拨通了老爸的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竟然是老家的堂弟。

    “怎么是你，我爸呢？”

    “我叔呀，他……他……”堂弟吞吞吐吐。

    “快说！他怎么了？再不说我踢死你！”我着急起来。

    “我叔他没事，就是动了个小手术，在医院躺着。我看电话一直响，就随手接了，没想到是你。”

    “在医院躺着叫没事？”我简直要被气疯了。

    “昨天傍晚的事。他从一家公司出来，经过一条马路时，那里修路他没看清，骑电动车摔了一跤，小腿骨折，头也缝了几针。”

    “这还是小手术，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气急，恨不得隔着屏幕踹堂弟几脚。

    “我说要打电话给你，我叔不让。”堂弟委屈地说，“他说你工作那么累，好不容易有空在外面旅游，就别让你烦心了，再说来回跑又花钱，你的钱要省点花，还要买房子，大城市房子贵。他还说，有点后悔让你去冷湖的公墓祭奠舅公，现在躺在病床开始后悔了，不该打乱你的旅游计划。不过他让你去祭奠舅公，也是有原因的，他说你这几年在北京过的不顺，就是因为你太像舅公了，说不定这都是舅公在那边没人祭奠的原因。”堂弟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我心里突然觉得不是滋味，因为堂弟叙述的那个人，好像不是我那老是唠叨我的老爸。

    “他去别人公司干什么？”我打断堂弟的话。

    “他在几家公司做兼职会计。你不知道？”堂弟似乎有点惊讶。

    “他在单位不是有工作吗？”我也很惊讶，“缺钱可以问我要呀。”

    “他不是给自己花，他说你要买房，需要一大笔钱。他准备把家里那套大房子卖了，卖的钱给你买房做首付，他自己买一套小房子住。他看中了一套郊区一室户的老房子，他是老会计，有公司愿意找他，这样兼职能多挣点钱，还能再支援你买房。”

    我一下子愣住了。老爸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我和他抱怨大城市房价贵，他就说我那是自找的，在老家买房多好，何必买那么贵的房子。

    “我现在就买机票回去。”我对堂弟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瞒着我，我真能踹死你。”

    从敦煌买好机票，第二天中午，我出现在老爸的病床前。看到他神志清醒，我这才放心了一点。老爸除了腿上打着石膏不能动弹外，还和以前一样精神，就是鬓角的白头发又多了些。

    老爸一看到我，就抱怨堂弟多事，他没什么大碍，我安心旅游就行了。

    “行了，行了。”我嗔怪道，“要不是堂弟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背着我卖房子呢。你把房子卖了，我回来住哪儿？”

    “你又不会常回来。”老爸晒晒地笑了。“到时候，你和男朋友住酒店就行。”

    “谁说我不常回来？男朋友对不起我，我和他分手了。”说完，我就后悔了，觉得不该让老爸为这事烦心，说不定，他还会说我任性。

    老爸怔住，过了好一会儿，轻声说：“分了就分了吧。我早就看那小子不是好人，但是看你又死心塌地的样子，不敢说你。现在分了，总比办完婚事再分强。”

    “那我以后常回来住，你可别嫌我烦。”

    “不烦，不烦。”老爸笑眯眯地说。

    我给老爸看我在冷湖镇拍的照片，奇怪的是，在舅公墓碑前和魏子龙合影的那张照片不见了。我也没有在意，认为当时没有拍上。

    老爸换石膏的那天，我收到了潍坊那位朋友发来的一些资料。她那位在文化馆工作的朋友，在县志中竟然真的找到了关于魏子龙的记录。

    根据上面的记录，魏子龙做过都尉，在参加隋炀帝杨广征伐吐谷浑的战争中，他作战勇猛，带领一队人马追击吐谷浑可汗，并且亲手杀死了会使用妖法的吐谷浑国师。但是，在战场结束后，他人却没有找到，很有可能在混战中战死了。

    “看来他还挺有名的，县志还给他记录下来了。”我打电话感谢朋友时说。

    “我倒觉得是因为另一个奇怪的事情，县志上才记录了他的名字。”潍坊的朋友说，“你看另一个记录，上面写了，魏子龙失踪后的第二年，他的妻子改嫁给了一个年龄很大的老人，这在当时也是奇事，有人说那个老人和魏子龙长得有点像。对了，魏子龙的女儿名叫魏娥眉，长大后武艺高强，在李世民姐姐李潋芷创建的娘子军中，最高担任过统领，还在攻打隋朝国都时立下大功，得到过李渊的封赏。这一家子都不简单，这可能也是县志上记录他们的原因。”

    我把资料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并且时不时想起我见过的那个魏子龙。

    有时候我觉得，我见到的那个魏子龙，可能真的就是隋朝的那个都尉。有时候，我又觉得，这肯定不可能。既然我能拿到资料，那么魏子龙也可能拿到过这些资料。说不定，他原来不叫这个名字，看了这个资料，才想到把自己名字改成魏子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