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桃毫不犹豫地啐他：“我帮你个鬼，我犯得着么我！反正横竖我都是长公主！”
萧熠目光幽深：“我不是皇帝，你还想当长公主？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啊？”
萧桃顿时语塞，正想反驳，却被萧熠的话打断：“既然你不在乎那个仵作，不妨告诉你，孤已经派明芷去了。”
他背过手去，挺直腰杆。
萧桃神色陡然一变，将萧熠桌子拍得啪啪作响：“你派人去杀他了？你疯了不成！”
奏折被拍得掉了一地。
萧熠见她如预料那般反应激烈，唇角微扬。
他十分享受这种局面。
……不能再让他看了笑话去。
萧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你这……”她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便还是选择一甩袖子，高昂着下巴，带着相当刻意的无所谓。
“算了，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关我什么事！本公主若是想要面首，随随便便都能养一串。”
“在孤面前，还有必要演么？”
见萧熠含笑，一副春暖花开的样子，萧桃更觉怒火中烧，抬脚狠狠踢向身旁凳子。
椅子翻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无能狂怒完，气吼吼地走了。
丞相府中，沈卓在王玄清的安排下，借了间僻静的房开始验尸。
王玄清靠在墙畔，优哉游哉。
这货显然是没有主动帮人填尸格单的自觉。
况且死的还是王府家奴。
但眼下不是失落的时候，沈卓戴上手套，动作一如既往的沉稳细致。
他俯下身，仔细检查王忠的面容、指尖和嘴唇，从其口舌中搜集□□。
“尸体嘴唇泛青，指甲发绀，中毒的迹象很明显。”
“毒素应为内服……”
他将目光转向桌上的药酒瓶，取出少许药酒残渣，滴在一块棉布上。
王玄清挑眉。
“王叔没有儿女，平日里也不大与人交往，这毒……下得也太蹊跷了。沈卓，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误服？”
沈卓沉吟片刻：“也不是没有可能。死者没有抵抗伤。”
“这配方很复杂。”
沈卓试了许多中药剂，还是难以完全分辨这药酒中的毒素。
“里面有多种中药材，玄清兄，你有这药酒配方么？我需要找到这些药材之间的相互作用，才能明确致死之毒。”
“蜂蜜药酒的配方啊……”
王玄清拂了拂衣袖，语气随意：“这样，你等着，我去问问。”
御花园凉亭。
冬日阳光透过垂柳的枝叶洒下点点光斑。
萧桃半倚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一串葡萄，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神色平淡。
远远瞥见一道白色道袍的身影缓步而来，她赶紧闭上眼装睡。
萧桃没有主动打招呼，就等着人送上门来。
王玄清在凉亭外站定，揣着手，等了一会儿。
见对方无视自己无视得相当坚定，他终是不得不开口。
“见过九公主。”
萧桃睁开了一只眼。
这臭道士平日里看着懒散，如今在宫里……
看着倒还是与身旁那些正襟危坐的达官显贵有很大区别。
不算太讨厌。
她撇了撇嘴，觉得这人还是顺眼了几分的。
九公主回宫后，看人的标准下调了好多。
“呦，我当是谁呀，这不是我的牌位夫君王三公子呀~”
萧桃的语调不疾不徐：“没想到啊，牌位真的能成精呀？今日我可真是开了大眼了呢！”
面对讥诮，王玄清宠辱不惊，展示了一个优秀道士的修养：“公主您这话说得有趣，什么牌位夫君？您这可是抬举我了。小道还没这个道行。”
他站得笔直，鞠躬鞠得稳稳当当：“不过，公主既然愿意这么称呼小道，那想必在心里早就认定了这份婚约？”
“早就认定了？”
萧桃轻哼一声，懒洋洋地侧了身子：“哟，您这脸皮真是厚得很。我劝王三公子，啊不是，是牌位公子你呀，真的别太自作多情。本公主说的是‘成精’，不是‘成亲’，没想到这么年轻耳朵就不好了啊，啧。”
这一声极具灵性。
王玄清依旧对萧桃的毒舌浑然不觉，倒是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高人之感：“公主您老尽管放心，这‘成亲’的事，贫道还没那个福分。”
他眼里掠过一抹调侃：“不过……公主您这语气啊，倒还真有些像是在和我拌嘴的妻子，不是么？”
“王玄清！”
萧桃俏脸一红，当即破防：“你要不要脸！信不信我现在马上就让人把你轰出去！”
王玄清对她的威胁丝毫不惧，轻叹口气：“我这人向来随和，贫道人微言轻，公主您要赶就赶……”
萧桃本想再顶几句，可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竟觉有点无从下口，只得轻哼一声。
“懒得理你！”
“公主啊……”
王玄清稍稍敛了几分笑意，正色道：“贫道这次来，是为了互通消息。您想，咱们二人现在还有一层婚约，多少也得联个手，应付一下突发状况，是也不是？”
“……突发状况？”
陶夭眼神微微闪烁，显然也是想到了太子先前的话。
“……沈卓他怎么样了？”
虽然她对那日太子的话将信将疑——萧熠还要要挟自己，应该不会选这个时机杀人。
但到底也是担心的。
“呦！你不是都把他丢在青州当县令了，还想着他呢？”
王玄清语气夸张到不行。
“我以为公主您早就把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萧桃拿葡萄的手轻轻一顿，又随意一抛。
那葡萄正中案几上的果盘：“要你多嘴。”
明夷站在一旁，正切着一盘新鲜的瓜果，闻声忍不住笑了。
“道长您这话说的，小心公主跟你急。”
王玄清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坐下：“说正经的，你这有没有蜂蜜药酒？”
萧桃眉头微蹙：“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玄清故意卖关子：“总归和你家沈卓有点关系。”
萧桃眼神一凝，目光锐利地扫他一眼：“哦？说清楚些。”
“他验尸要用。“
“……尸？”
萧桃有些无语。
怎么就哪哪都有新鲜尸体呢？
这时，明夷正捧着果盘走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她。
“有蜂蜜酒么？”
明夷动作一停，放下手中的果盘，抬眼望了望天。
“那可得好好找找了，最近库房乱得很，许多东西连我都记不清。”
萧桃隐隐有些不悦：“库房乱成这样，你也不整理一下？”
明夷语调不卑不亢：“公主您忘了，库房的钥匙上回可是您亲自收走了，东西乱不乱，我也管不上啊。再说了，您什么宝贝都往库房放……”
萧桃哑然，瞪了她一眼。
竟是无言以对。
王玄清看着这主仆二人唇枪舌剑，忍不住低笑出声。
“看来九公主这‘库房’藏龙卧虎呢。”
萧桃冷冷瞥他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牌位公子，笑够了就赶紧闭嘴，别挑事。”
王玄清一脸无辜：“不过随口一说。”
反正九公主也不可能不帮她的沈郎。
萧桃懒得与他多争，一挥袖子：“小乙快去库房看看。”
王玄清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一口，随即放下，目光投向一旁的九公主：“你是不是紧张了？”
这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萧桃答得飞快（傲娇）：“少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
王玄清拖长了语调，语气中带着三分揶揄：“若是这蜂蜜药酒和某位没关系，你是不是就不帮我了？”
萧桃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我说牌位公子，你要是真这么闲，不如去帮我家小乙打下手算了。”
她随手拿起一片水果塞进嘴里，眼神又飘向远处。
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沈卓呢？他到底怎么样了？”
这会儿萧桃终于舍得从贵妃榻上窜起来了，她双臂交叉，一脸兴师问罪。
“你是不是带他来京城了？”
王玄清毫不掩饰：“是啊，我请他来家里做客。怎么了？”
萧桃眸色一沉：“……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们，现在京城不太平，你们要小心……没人找你麻烦吧？”
“危险？还好吧。”
王玄清摆摆手：“一路上遇到些人追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完全忘了自己曾被人追得穷途末路。
萧桃顿时无语，盯着他看了两秒才连珠炮似地发射：“那你们没事吧？没受伤吧？沈卓他没受伤吧？”
王玄清似是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公主这是在担心我们俩吗？怎么不直接说担心沈卓呢？”
“我还能担心你个牛鼻子老道？”
萧桃白他一眼，语气不善：“你不是很厉害么，不是就好好站在我面前么？打架也好，逃跑也罢，哪一样能难住你？我还真不信你能有事！”
“你说的对。”
王玄清的脸皮也就比萧桃薄了那么一丢丢。
“你家沈卓确实没事。”
听到这话，萧桃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站直身子，叉着腰颐指气使：“警告你哦，少带坏他哦！”
王玄清挑眉：“九公主啊，您这话可真冤枉人了，我一个道士，怎么可能带坏一个仵作？”
萧桃却不吃这一套，眯起眼睛盯他：“你要是敢教他什么歪门邪道，我就——”
她顿了顿，咬牙道：“我就让小乙去你家，在你的馒头和咸菜里面下泻药！”
王玄清大惊失色：“你好狠的心！谋杀亲夫么？”
萧桃气得锤人。
见王玄清连连讨饶，这才满意了几分。
她抬了抬下巴，语气转为正经：“对了，你暂时别和沈卓说这个酒是我这里拿到的哦。”
王玄清微微一愣，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为什么？你不想和他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