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

    苏喜英赶回家时,被家里乱七八糟的场景惊骇到。

    院子里桌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苏喜英见状立马冲到爹娘的屋里,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手脚一下子就软了。

    豆蔻也跟着跑进来,扶住她:“英姑!”

    苏喜英借着她的力站起来,踉跄地跑到隔壁,她拍了很久的门,里面才有人将门打开。

    苏喜英慌张地问:“林叔,我爹娘呢?”

    林叔脸色不好,在瞧见苏喜英那一刻,忽地松了一口气,他跺了跺脚:“你爹娘他们别人带走了。”

    苏喜英心急速坠落,她身子晃了晃,颤着声音问:“是谁?”

    林叔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就是一伙黑衣蒙面的人冲进来,我们也是听见声音后赶过去,但他们凶神恶煞,我们,我们不敢上前......英姑,莫要怪林叔。”

    苏喜英听不进去声音,林叔瞧见她身子不稳立马要来搀扶,她摆了摆手,手脚发麻地往家里走。

    刚一进来,就碰见从屋里慌张出来的豆蔻,她手上还拿着一张纸,上面还有被穿透的纸洞。

    苏喜英连忙接过,她手抖的很,眼前视线模糊:“豆蔻,你帮,帮我看看,我看不清。”

    豆蔻担心极了,她稳了稳声音:“上面说要想见叔婶,就去建安忆相阁。”

    苏喜英一怔:“建安我知道,忆相阁是个什么地方?”

    豆蔻也没有听过:“我也未听过,但此去建安城路途不算近,咱们要怎么去?”

    苏喜英眼前恢复清明,她思考了一会儿,问豆蔻:“你从圣都到苏家坡要多长时间?”

    豆蔻没明白她的意思,想了下说道:“马车行的慢的话,大概需要一个半日的功夫。”

    她话说完便明白英姑的意思:“可是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如果按照我们早上出发到时辰来算,也有大半日了。”

    “他们刚走不过半柱香的时辰。”

    声音从门口传来,苏喜英扭头看去,瞧见在门口不停搓着双手,踌躇不前的林叔。

    她转过身,走过去:“林叔,我爹娘有没有受伤?”

    林叔连连摇头:“没有受伤,你爹为了你娘,也没有跟他们起争执。”又说,“如果是建安的话,小志曾和我说过,不走官道的话会近很多,只不过叔不知是哪条路。”

    苏喜英心里盘算着,那群人大概也不会走官道,她点头:“谢谢林叔。”

    林叔羞愧难当,低声道:“对不起英姑,叔没帮上忙。”

    苏喜英摇头,安慰道:“家中钱财都在,说明他们不是盗匪,您不用自责。”

    林叔听她分析,忙道:“若是这样,你去建安城找小志,他在那个什么录事参军家中做事,林叔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官,但是个官就好办事。”

    苏喜英愣了下:“林志说的是富贵人家是个做官的吗?”

    林叔点头:“是的,我也是后来听他说的,你去找他,他会帮你。”

    苏喜英道谢应下。

    林叔走后,豆蔻拉过她,说:“英姑,方才我仔细想了下,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我,应该不会带走叔婶,而是在此处等我回来即可,那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你……”

    她话没有说完,苏喜英也想到了。

    “苏家坡处在深山中,寻常人是找不到这里的,尤其是他们那群人,那唯有人告密了。”豆蔻分析着。

    苏喜英:“你说的对,他们应该是知道我与太子的关系,你之前说谁与太子关系不好的来着?”

    豆蔻看着她:“章王李誉林。”

    ……

    章王府内。

    “赵大人来的不巧,王爷近日都留在宫中。”府中管事拱手说道。

    赵生神情有些焦急,忙问:“王爷可有说何时回来?”

    管事摇头:“若是赵大人有要事要与王爷说,可以留下书信,老奴替大人转交。”

    赵生一听,摆了下手:“罢了,我且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管事应下,送他到门口时见他又转过身。

    “等一下,王爷最近有没有提起小女?”赵生转身问道。

    管事不知他何意,也不敢贸然做了王爷的主,只赔笑道:“大人,还请不要为难老奴。”

    赵生知道自己套不出什么话来,就只能拂袖而去。

    管事将门阖上后,便去了后院。

    院子里,有一匠造的池塘,池塘边立着一赫红衣袍的男人,未束发冠,任凭发丝散下。

    管事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过去:“王爷,人已送走。”

    男人抓了一小把鱼食,抛撒进池塘里,管事躬着身子,看着池塘,心里有些胆怯。

    现已立春,但池塘水面还结着一层薄冰,冰下是成群的锦鲤,方才男人撒下的鱼食都散落在冰面上,下面的锦鲤纷纷拥过来,却吃不到一点。

    男人轻笑一声,声线冷冽。

    “这些蠢货给点好处便不管不顾地涌上来。”他的话是对着池塘的鱼说,但管事背上已覆上一层薄汗。

    “怎么说的?”这话是问管事。

    管事回过神,忙说:“老奴说您近日都在宫中,让他留下书信,但赵参军似乎想亲自说,后来临走时还问了一句,您是否提过他女儿。”

    他说完之后,见王爷没有回应,也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王爷将手中的鱼食袋递过来:“派去红叶县的人如何了?”

    管事接过鱼食袋,又回:“还未回消息。”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咚的一声,紧接着是破裂声,吓了他一跳,忙抬头看去。

    男人将手中的玉丢进了池塘里,玉牌砸破冰面落入水中,撒在冰面的鱼食也一同落入,鱼群蜂拥而上,玉牌沉入池底。

    “失手了。”男人声音略微讶异,随即笑道,“让本王床榻上的人将那玉捞上来。”

    管事手心里都是汗渍,他应下。

    他见王爷转身,刚送一口气,又听见声音传过来。

    “告诉她,用手捞。”

    ……

    山中小道上一辆木板马车驶过。

    “驾!”

    苏喜英坐在车边,甩着手中的鞭绳,她向村长借了辆驴车,但驴跑的太慢,又在林叔的帮忙下,借了匹马。

    豆蔻坐在后面,手紧紧地把着车两侧,稳住身子,忽然一阵急刹,她往前栽了栽,随即回头看去:“怎么了英姑?”

    苏喜英连忙拉住绳子,瞧着前方冷声道:“前面没路了。”

    豆蔻惊诧,探身看去,果然见前面是处断崖。

    “村长说这条路可以走的呀!”她语气焦急,看向苏喜英。

    苏喜英拧了下眉,从车上跳下来,走到前面去察看,豆蔻也下来紧跟上去。

    “难道是刚才咱们岔路口走错了?”苏喜英疑惑。

    方才有个岔路口,但村长说遇到岔路口就往右拐,她们照做,但现在走到了绝路。

    苏喜英将车调个方向:“咱们现在只能往回走了。”

    这一番折腾,原本天黑前能赶到下一个地方,寻个住处,现在天色越来越晚,已经看不太清楚前方的路。

    “英姑,咱们要不要休息一下?”豆蔻问。

    苏喜英拉住缰绳,将车停下。

    她们停在一处密林中,苏喜英找了些干柴生了个火。

    坐在火堆旁,她们二人冻僵的身子才稍稍回暖一些。

    苏喜英又从包袱里掏出干粮递给豆蔻,干硬的烧饼咬的她牙疼。

    她见豆蔻吃的艰难,又伸手拿了过来,拔出刀将树枝削去外皮,串在烧饼上,随后放在火上烤。

    “烤一下会好很多。”她说。

    豆蔻点点头。

    苏喜英盯着火堆,呢喃道:“这次连累你了。”

    豆蔻抬眸看去,过了一会她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英姑,你还怪我是吗?”

    苏喜英也看向她,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我何时怪过你?”

    豆蔻垂下眼:“你以前不会跟我这样客气的……”

    她话里有失落的情绪。

    苏喜英将饼翻了个面,阵阵烤饼香气飘了出来,她扯了下唇:“我们这次可不是过家家,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对于不知道的事情我没有把握,而且也确实是我将你带出来的。”

    豆蔻也明白,她虽然没有在圣都待很久,但也足以了解章王的为人。

    “英姑,要不你和我去找我爹吧,他在圣都还是有一些地位。”

    苏喜英笑了下:“你和你爹才相认不久,况且如果真的是章王,那不就是为难你爹了吗?”

    豆蔻沉思,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她虽然与父亲相认,却总觉得彼此很陌生。

    “那我们可以去找太子吗?”她思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苏喜英翻动的手一顿,火光映亮她的脸庞,忽明忽暗。

    起初她没有说话,豆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想解释,谁知就听见她说:“如果他知道我和李成州的关系,抓我的目的是引出李成州,那他势必会想方设法告知李成州,我在他手上。”

    实际上,苏喜英并未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她没有说出自己也想知道李成州会怎么做。

    忽然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卑劣,那天话说的那样决绝,现在又开始试探。

    她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去试着解决,若是实在无法,那我便也只能欠个人情了。”她又补充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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