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为了李问生日并没有营业，两边射灯引着三人通向餐厅。
一旁的花圃里又多了半片陈一然不知道的花，争相斗艳的半开着，似乎还含着未落的露水，在月色下缀着亮片，甚是好看。
餐厅门帘处挂满了千纸鹤，满是祝福的意味。进入房内，陈一然才看清李问的父母，是一对朴实的夫妻，眼角已有细微皱纹，笑起来却和李问如出一辙的和煦。
“叔叔阿姨好，今天麻烦你们了。”
“李伯伯李伯母好。”叶盏延熟捻地打招呼。
“客气了孩子们，李问知道你们要来，巴巴的等了半天，一会催我做菜，一会浇花，听到声音自己往外跑的比谁都快。”
“妈。”李问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绯红，像霞，粉的滴水。
“哈哈哈，好，来孩子们，别站着了，坐！”李父端上最后一道菜，招呼着大家坐下。
四个人八菜一汤，陈一然被这架势吓到直吞口水，只赶上过年的配置，席面再精致也不过如此了。
叶盏延将蛋糕拿进厨房。
——啪，头顶白炽灯全灭。
叶盏延推着蛋糕走出厨房，将蛋糕车摆到李问身旁，跳动的火光在映照在李问脸上，他抿着嘴微笑，脸上堆满了笑容，不知是陈一然的错觉还是烛光闪烁的异常发烫，李问的眼神黏在叶盏延低垂的侧脸，目光中多了几分痴缠。
——痴缠，陈一然倒吸一口凉气，不明白自己脑中为何蹦出这样的念头，甩甩头赶紧强压了下去。
众人的歌声响起，一齐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曲毕，李问虔诚闭眼，在烛光前许下内心渴求的愿望，但愿终有一天能见天光。
“-呼”吹灭蜡烛，心愿再次深潜海底。
餐厅内再次恢复白昼，李父李母心情愉悦不已，拉着叶盏延喝了许多，絮絮叨叨的聊起了两人大学期间的事情。
原来李问从小内敛，上大学时第一次去外地，经常被舍友欺负，叶盏延出现后，不仅帮他摆平了乖张暴力的室友，还陪着他一起找辅导员换了宿舍，后面两人经常形影不离。
李父半杯白酒下肚，脸色红润，说话都含糊，“从小我们就....很少陪着李问，我和他妈...只顾着...只顾着在外打拼，直到出了那样的事....我们才...”李父说到伤心处，止不住掩面哭泣。
“幸好.....幸好有小叶帮我们家问子，不然.....”李父断断续续诉说着，言语中满是未尽到父亲责任的满满愧疚。
“爸...都过去了！我现在真的很好...”李问不忍的拍了拍李父的肩膀。
李母也握着儿子的手，一家人的情绪在这个平凡的夜晚翻滚着。
陈一然瞧着，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最近经历了太多震撼且无力的事，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她也有许久未曾联系过父母，这般光景下，她也开始思念起了家乡的父母。
侧身叹息，叶盏延却趴在桌上转过脸，露出好看的双眼，用手圈住陈一然的衣角让她靠近自己，温热的气息直直的铺洒在耳廓上，陈一然自觉发痒，
“你有我呢！别难过。”
像是背窥见心事般，陈一然半边身子都被暖的发热，她不好意思的推开，却还是被叶盏延偷吻一枚。
李问偏过脸，正好瞧见这一幕，眼中闪过一道晦涩的光，转眼又消失入海，继续换上他一贯的和煦微笑。
“然然，盏延，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陈一然点点头，搀扶着叶盏延走出餐厅，李问在前方带着两人穿过大厅和客舍，到了后院花园中。
“在这歇会吧，今天的月亮真的很美。“李问停下，靠在石桌旁仰头望着天空，闭眼感受月色的温柔。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春江花月夜下的繁世盛景与此处倒形成巨大的反差。
不知为何，今夜的李问总让人觉得孤寂。
叶盏延脸上并未露出醉意，但实际早已晕晕乎乎，看着李问月下伤感的模样，他笑着走过去坐在石桌旁，“李问，生日别不开心了，要是蛋糕不好吃都怪然然，齁甜....嘿嘿嘿”
陈一然满头黑线，冲过去就揪着叶盏延耳朵大叫，“还怪我，谁让你非挑什么大狗图案！！”说着还上下其手的掐着叶盏延腰身，挠他痒痒窝。
“我错了，然然，宝贝，巨好吃，我晚点就去吃完它......”
话音未落，叶盏延栽在桌子上睡过去，嘴里还喃喃个不停，陈一然嫌弃刀推了推，拿出手机接连拍了好几张丑照，看着照片噗呲笑了出来。
李问看他们打闹完，感叹道：“阿延好久没这么开心了。”目光扫向陈一然，“然然，真的谢谢你。”
“从小到大，我爸妈很少陪在我身边，我一直和奶奶长大，那个时候家里条件一般，加上我从小就瘦的厉害，周围的小孩成天欺负我，为了不让奶奶担心，我每天上学前还要在包里多塞件衣服，被踹脏了，还能在回家前换件新的，晚上再偷偷洗掉。”
陈一然透过李问的描述，仿佛也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儿在月色下费劲的搓洗着衣服。
“所以我特别喜欢这种透亮的月光，这样我看得更清楚，就不会把洗衣粉倒在脚上了。”
李问眼眸弯弯，像是盈满了许多满足，温如暖玉，再次抬头望向月光，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从小到大我没什么朋友，直到阿延出现，他不仅帮我对付了那些欺压我的人，还帮我争取换宿舍，甚至......总之，我真的很感谢他，哪怕我现在这样，我一点也不怪他。”
“我记得好清楚，那天他额角淌着血，手上拿着半截拆掉的木椅，汗从额头滑到胸口，半截短袖都湿透了，真的第一次有人为我这么出头......”
陈一然静静的听着，心中却隐隐约约再次想起那种粘腻的目光，殷切的激动，或许....或许什么呢？
那眼神就像地狱的鬼魂仰望人间，渴求重生。
李问低头平视陈一然，陈一然出神的眨了眨眼：“没想到以前发生了这么多事，延延肯定心里也是当你是最好的朋友的，他很看重你们的感情，我明白。”
李问摩挲轮椅把，“我知道，阿延总愧对于我，尽可能的哄我开心，他确实只是把我当最好的朋友...”
陈一然在这番话中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问：“其实我一直不敢问，怕你不愿说，但我刚才听着，你的腿是和延延....?”
“然然。”李问出声打断陈一然。
“不管怎么样，这都过去了，阿延这些年背负太多，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你是他生命中的温暖，希望你无论如何也不要怪他好吗？”
陈一然耳边嗡嗡作响，李问的话缠绕在她的耳际，像紧箍咒一样勒得他头痛欲裂。叶盏延到底愧对李问什么？又背负了什么？我该怪他什么呢？
问题不一定都有答案，而当你想要去探究时，心里早已埋下一半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