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悬云舒飘,泠光隔忽晦。
尚清华把瓜放下,一如既往赔笑道:“大……”
谁知,漠北君却打断道:“还没睡?”
尚清华从善如流拐弯道:“你没回来,只有一张床,又没多余被子打地铺,想着在这将就。”
他说着,指了指桌子底下,漠北君一怔,不可避免想起那个晚上尚清华悄悄为自己扇风驱热的举动,心中动容。
尽管如此,漠北君面上还是没有太多表情,见尚清华就势要钻到桌下面去,忙道:“不必了,”
尚清华动作一顿,讪讪直起身,道:“大王,那我睡哪?”
这本就是闲人居,漠北君不假思索:“床上。”
尚清华一愣。
漠北君肯让他回自己床上了?
床上了?
上了?
了了了了……(无限循环)
怕漠北君反悔,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床榻上,解了发带,脱了鞋子。他向来见好就收,还贴心地挪开了点位置,悦声道:“大王晚安。”
许是被这爽】快的举动吓到了,又或是成年以来第一跟别人同床共枕不自在,漠北君好半晌才向前一歩,慢吞吞脱了外袍,解了靴子。
俯瞰着已经睡熟毫无戒备的尚清华,漠北君竟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往与他的独处次数早已记不清了,可从未有哪一次,让他这么心虚过。
那句“大王我要追随你一生一世”不知何时融入血肉,刻进骨髓,永志不忘。
他对尚清华的心思,让他无法再问心无愧地直视内心。
悉悉索索地躺在了外侧,漠北君绷紧着,刻意与尚清华隔开了点距离,本是为了冷静下来,可身边却传了点动静。尚清华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一蹙眉,无意识挠了挠后背。
可这还不够,他往漠北君的方向抬【起腿,四肢并用呈章鱼状紧紧贴住,感觉到大冰棍在怀里散发寒气,无比凉【爽,便就着这样,重新打起了轻轻的小鼾。
大冰棍:“……”
漠北君原先是背对着尚清华,闭着眼心放空准备入睡,感受到后腰的压力,背后的触感,困意瞬时烟消云。
翌日。
日光拆【射】左床上人的脸庞,照到眼皮时,细而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半阖着眼皮好似打架了一会,又沉沉闭了上去。
尚清华在不重要或没必要的日子时总是会赖床,与他相处了这许久的漠北君这点一向是知道的,只是今早匆匆离开,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一直到亥时,尚清华才悠悠转醒,天已经大亮,他打了个哈欠,抺去眼角的生【理】眼泪,唔了一声,望向窗外,再看看房中有没有多出的魔,眨了眨眼。
他竟然没有被踹下【床去!?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芜湖~
然后还没欢喜多久,一名弟子抱着厚厚一叠名单,朗声道:“峰主!这里是千草峰和各峰的这个月的花销,请你过目。”
自埋骨岭一战之后,峰主之位虽恢复了,忙的也只是那几个,因此尚清华还是很清闲的。清闲之后,又不免回想起当“叛徒”的时光。
虽然战战兢兢了点,心理压力大了点,但好歹有个人罩着自己,还可以说两句话,就是还真的只是两句话而已……
午时,烈日当空,外门弟子苦不堪言,尚清华发配好任务下去,就着午餐大块朵颐,风卷残云般搜刮了个干净。
一转身去活动活动,迎面撞见漠北君浑【身是血的出现在眼前。
尚清华登时吓的退后几步,又噔噔噔走上前,道:“大王你这是怎么了?”
漠北君依旧是一脸冷淡,可额头上似乎多出了点血迹,增添了几分憔悴。
他不言语,尚清华只好把半边身】体靠给他,扶着走到床上。
似乎跟第一次见面似曾相识,但好歹这次不用开】房了……那几个银板铜还不够他花的呢。
漠北君道:“洗。”
尚清华没听明白:“你说什么大王?”
漠北君无声喘了几口气,提声道:“毛巾。”
这回尚清华明白了。实际性的伤害对魔的影响不大,但这脸又是灰又是血的,对漠北君来说恐怕难以忍受,立即转身去取了【湿】毛巾。正想着给他自己弄,漠北君又淡声道:“给我擦。”
尚清华只好任劳任怨开始给他擦拭。
没过一会,漠北君放松下来,阖上眼眸,竟有点从未有过的脆弱。
看差不多了,尚清华收好毛巾,适时问道:“对了,大王,这伤是怎么回事儿啊?”
漠北君:“南疆的魔族。”
难怪有别的魔气。尚清华又问道:“处理好了吗?”
漠北君:“君上来了,自然好了。”
那可不,男主光环牢牢在洛冰河头上呢。尚清华:“这么说南疆那边近来不太稳定啊。”
能稳定才怪呢,和他师尊没羞没臊整天腻在一块,主事的大多都是漠北君,他们能不蠢蠢欲动吗?
漠北君不置可否。
尚清华想这也算是在说男主坏话,做贼心虚,偷偷瞅了一眼后面。
结果人家不是不满,而是扑街了。
尚清华在漠北君和染血的薄被两边踌躇片刻,无奈把洗好的毛巾对准了漠北君。
肩胛骨处有一道不深不浅划痕,像是险些避过,在优美有力的线条上留】下狰狞的印】记,场面堪比给美人脸上划痕。
小腹处靠左有个血窟窿,像是中矛粗暴【拔】出,虽然没入小半,但在冒着黑气。
手臂处下方血肉模糊,看这样子是被尖锐利】器所擦,问题不大。
然而,问题最大的是,漠北君的体肤温度在持续上升。
漠北一族体温越低,代表其状态越好。尚清华又不敢轻易动用灵力制寒,谁知道灵力和魔气相碰会不会起反作用?
找了个借口向千草峰要了几枚丹药和外敷膏,处理了一下,见不再冒黑气,撒开了手,慵懒的伸了一下腰,发出哼哼声,拿起已经凉了的饭菜,一股脑扔掉。
然后坐在懒人椅上,低下头,给自己小腿的伤换药,嘶气连连。
他一个病号照顾另一个病号,也是醉了。
换完了药,尚清华干脆呈大】字形躺着晒太阳,晒了一会儿,却听见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动静。
一个激灵,扭头望去,漠北君一手捂住肩膀,一手手肿撑起半倚着靠在床头,睫毛垂着,洞察目光掀起眼帘,冰蓝的的瞳孔直直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