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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缘种花结果

    刹那间,众人惊愕,直觉被下套了,心道帝君不愧是帝君。

    与此同时,不少人也松了一口气,纷纷在心中感谢自己方才没有上去出风头,可还没等这口气喘匀,又担心雁霄会不会因为景言之流借此将大小神官查个遍,届时这天迦山岂不是要空了!

    如此一想,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平静,内心却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煎熬难耐。

    枫弋单手支着下巴,嗤笑一声,道:“这些个神官们的心思未免也太好猜了。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他们被帝君带的太单纯?还是刻意做给谁看?”

    他的声音不大,旁人听不见,可正巧被赢了比试回来的遥岐和母依听见,遥岐朝他使了个眼色,并非责怪,道:“你还真是快人快语。从前做人不见你多说半句,如今做鬼倒是愈发能说。”

    三人看两人顺利回来了,心里都不由地松了口气。

    枫弋睨了他一眼,笑道:“我都重获新生了,还不让我换个活法啊。我现在愈发觉得,以前的我可真是个闷葫芦。”

    四人一听都笑了,明祈道:“你如今就是那胀葫芦开了塞,咕噜咕噜往外冒啊。”

    话音刚落,就听雁霄道:“景言,方才的武试输了,你可服气?”

    比试时,景言因使用禁术至失了心智,现下清醒过来,正被两个神兵押解,垂首跪地,不发一语。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静默少顷,景言抬起头,眼中还残存些许戾气。他发髻凌乱,背上的伤口正不住地流血,但被他用法力压制,不至于流到地上。他虽狼狈,却仍持着武神的风貌,败不失度。

    景言挺直脊背,仰天大笑一声道:“败了就败了,有什么服不服的!我为求胜,用了禁术,伤了同僚,那是我景言技不如人!但我从不后悔!除了那两个,其他不过是酒囊饭袋,我若了结那就是替天行道!”许是说得有些激动,景言咳了两声,又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在此之前,先用我的功德修好被我破坏的物什,结局已定,我可不想死了还欠人的。”

    雁霄望了景言一眼,道:“好。待你还上了功德,便去极北之地流放吧。”

    话至此处,五个人心下一惊,忽然对神官们有了新的认识。从前以为他们都是蛇鼠一窝,如今再看,虽然他们都有夺权之心,却也不是举世皆浊,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思及此,几人心中不免唏嘘,都说神生漫长,却也在弹指之间。

    云湘感叹道:“想我们刚来时,因早知此间水深,便一味地藏锋,不愿与他们过多牵涉。如今却觉得是我们目光短浅了。”

    明祈道:“说实话啊,这些日子也给我憋的够呛。往后咱们就既来之则安之,他们爱咋咋地。相信经此一事,他们心中已有考量。”

    遥岐道:“反正只要咱们几个不离心,那便没有什么能影响我们。”

    这时,枫弋绕到中间,两手各搭上明祈和遥岐的肩头,贼兮兮地笑道:“你看你们一个个的,文神、武神、季节神、医神,以后我可要多仰仗你们了。”

    母依“哼”了一声,抱臂笑道:“你堂堂鬼王,坐拥整个鬼界,还需要仰仗我们?说吧,什么目的?”

    说罢,其余三人一齐望向他,立马将他围在中间,目光中带着一丝审问,那模样就是在说“若是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枫弋就走不了了。”

    枫弋倒也不怵,但一想到周围这么多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此时此地貌似都不太合适,便隐晦的,低声道:“我想请你们帮我们约个人。”

    “......”

    四人心下了然,却“哦”了一声,就散开了,神色平淡,似是毫不关心。

    枫弋不明所以,道:“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话音刚落,周围也跟着安静下来了。

    就在刚才,雁霄下令流放景言后,人群中霎时响起了阵阵欢呼,神官们纷纷高声称赞着“帝君英明”,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对景言的怨愤之语。景言做神百年,为人刚直暴躁,办事干脆利索,但平时没少得罪人。

    如今被流放,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天迦山,之前在他这受了气的,趁着这个好机会,把对他的不满一股脑儿的全骂出来了。

    骂声与欢呼声齐飞,掩盖了五人的低声交谈,也淹没了景言短暂却也算是辉煌的神生。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武神景言,若说这世上还有没有人记得他,怕仅仅只剩他自己了。

    弥兰节结束后,天迦山一切如常。完全没有因为离开一位神官而发生任何改变,因为那空暇的位置很快就被下面的神官取代了。人间供奉的庙宇神像很快变了新样,新的故事也在人间广为传颂,神官的去留普通的就像一顿家常便饭。

    枫弋自打从那次比试之后,隔三差五就借着“会友”的由头上山。天迦山上下无人不知新任鬼王和遥岐四人情坚如铁,还因此招来不少人对他们友情的羡慕,人间更是不知写了多少关于他们的话本子,弥祯和虞致还将这些故事搜集个遍。

    这个行为整整持续了三个月。渐渐的,众人发觉不对。

    一次两次还说得过去,可这一个月一多半的时间都来算怎么回事?鬼界那么大就没有事要忙?

    鬼界与天迦山虽说有千里之遥,可对有法力的人来说,不过是睁眼闭眼之间。枫弋此举,不知红了多少眼,寻常出界都要耗费不少法力,且有诸多限制,可这鬼王却像到自己家一样,啥都不影响。

    众人心里苦,真是法力高强压死人!!!

    话又说回来,再好的感情也用不着来的如此频繁吧。就连雁霄都打趣,不如直接为枫弋在天迦山批座宫殿,省得他两地奔波了。

    虽说众人不太理解他的行为,心里有意见也没放在明面上。毕竟枫弋每次来都会带来不少礼物,又经雁霄的手分别依制送给他们,各路神官一个不落,所谓拿人手软,自然不会多说。

    春神殿内。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把枫弋这段时间送的礼物都罗列到一块,武器法宝、灵丹妙药、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枫弋独坐在一旁,笑道:“这都多久以前送的了?你们还没看够啊?”

    明祈回头望向他,带着点批评道:“你才当了鬼王多长时间?就算你是鬼王也不能这么挥霍吧!你再这么送下去,迟早把鬼界给败光了!”

    云湘也道:“就是!鬼界如今最应休养生息,你这么做,他们就没意见?”

    母依似是想到什么,“砰”的一声,拍案站起,道:“枫弋你小子不会是从哪抢来的吧?!!!”

    遥岐挑眉,狐疑地看向他,道:“枫弋,怎么回事?”

    只听“噗”的一声,枫弋刚喝进口的甜浆瞬间喷出,看着洒在地上的甜浆,还颇为遗憾地摇摇头,道:“真是可惜了。”随即看向四人,三指朝天,又道,“我对天发誓!这些东西绝对是正经路子,没偷没抢,全是小爷我自掏腰包。”说罢,面上还带着点小得意。

    这话听着就更不对劲了。且不论身份,做人时,枫弋是几个人里最穷的。他常年漂泊在外,四海为家,总嫌那些黄白之物压身难行,也觉得自己这情况着实没必要有太多钱,再加上他挑嘴的习惯,有钱也吃不到顺口的,在遇上遥岐等人之前,一直是被迫得过且过。

    后来遇上他们之后,出行有朋友陪,吃住有朋友管,但也不是白吃白住。挑嘴的习惯没了,他精气神足了,一个顶俩,长斧一挥,能打仗,能砍柴,更不必为钱财烦忧了。

    四人面面相觑,大声道:“快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枫弋嘿嘿一笑,也不卖关子,道:“这就要感谢我亲爱的朋友弥祯了!”

    早在枫弋与几人相约终无山时,这事就开始准备了。弥祯一直不放心枫弋,他孤家寡人一个,还是四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不比他们,早已成家。作为朋友,免不了要为他多考虑一些。

    本是弥祯私下找了枫弋,弥祯原是想他如今成了鬼王,肩上有了必须要担的责任,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性。早闻鬼界地域广阔,物产丰饶,若是治理得当,重现辉煌指日可待;再加上日后还会有信奉他的信徒,财富自是不可估量。可这些都不稳定,信徒可以随时离开,为君也不应随意挥霍,枫弋虽不在意这些,但他如今的位置,这些东西却是必不可少的。

    最稳妥也是最合适的方法——拥有自己的私产。

    几人游历之时,曾遇上一些无主的荒山,弥祯当时亲自勘探过,这里面有几座必藏金矿。他从这几座山中选了一处最适合枫弋的,让他去开采。这还没完,开采所得钱财再投资其他产业,届时他便可借由这些钱财傍身,也可将这些人间的钱财转化成鬼界的钱财,在必要时用来打点鬼界一应事务。

    没想到,枫弋与弥祯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两人所求截然不同,枫弋却是为勇敢求爱。

    天知道,弥祯在听到枫弋亲口说出自己有喜欢的人时有多震惊。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枫弋此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和姻缘二字有任何关联。

    一向端方理智的弥祯,抓着枫弋的肩膀连问三次“这是真的吗!”在得到枫弋肯定的回答后,又连问三次“你是认真的吗?”倒不是不信任枫弋,而是怕他剃头挑子一头热,最后空欢喜一场。

    枫弋倒是很乐观,若是真做不成爱侣,做个朋友也是好的。再说他有这些保障,也不会吃亏,还能借机把这些神官的关系网打通了。不仅如此,枫弋还请弥祯找个人来帮他打理这些资产,所得钱财,还要和弥祯五五分。

    弥祯没道理拒绝,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但他有个条件:事成后改利为二八。弥祯二,枫弋八。

    枫弋当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同意了。

    在妥善有序的经营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枫弋成功跻身有钱鬼行列。

    四人这下听明白了,枫弋不仅一朝暴富,竟然还联合弥祯瞒了他们这么久!

    明祈更是一想到之前,兴冲冲的把枫弋在集市和山上偶遇那段故事讲给弥祯听时,弥祯那个惊讶的样子,敢情人家早就知道了,真是不够朋友!

    明祈道:“好啊枫弋!亏我们为你担心这么久,你和弥祯还真是一鸣惊人啊!”

    云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道:“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遥岐和母依二人,更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像是终于明白他这几个月频频献殷勤的用意了。

    枫弋两手一摊,道:“比试那天不是就同你们说过了嘛!是你们当时不理我,那怪谁?”

    四人相视一笑,他们本也是知道的,同样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就是没想到他这追求方式实在是捉摸不透,目标完全不对啊。

    遥岐不解道:“你既喜欢人家,可这几个月也没见你主动找过一次。总不能我们不帮你约人,你就打退堂鼓吧。”

    枫弋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要让那些个......”他突然停下,看看四周,又低声道,“我要让那些个狗仗人势的家伙们知道,你们是我罩的。今日我送了这些礼,来日可是要还的。以前是你们托举我,现在换我来为你们兜底。”最后这句话,枫弋说得格外郑重。

    四人听罢久久不语,他们原以为枫弋情窍初开,一腔热血入情海,却原来还为他们考虑了这许多。

    当初那个话少挑食还倔强的小子长大了。

    一瞬间,他们忽然有些感慨,仿佛他们相识,以及那些在人间的一点一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枫弋见他们怔在原地,半天不说话,走上前朝他们摆摆手,笑道:“怎么?你们是不是被我感动到说不出来话了!”

    “......”

    云湘道:“我过两日要下山义诊,母依会和我同去。所行之处正好是汐乐将军管辖之地,那里即将庆祝丰收节,她邀我们去观礼。到时你自己把握机会吧。”

    枫弋激动道:“就等你这句话了!”

    明祈借机提议道:“你们俩都去了,不妨也带上我们吧。我俩冒然请求,还请湘君替我们问问汐乐将军的意见,若是同意我们便去。”

    枫弋立马举手道:“我那份自己去问!”

    三日后。东南方。灯花镇。

    汐乐早早的等在城门口,远远瞧见五个身影,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待五人走近了,方见她今日一身缇色长袍,一头青丝编成两个麻花辫,颈上还戴着一串红珊瑚项链,与她在天迦山时的样子相比,更显亲切。

    汐乐先开口道:“欢迎你们来灯花镇。在这里,你们就叫我乌兰诺吧。”

    那是她为人时的本名。

    云湘道:“好,那你便也称呼我们的本名吧。”

    枫弋兴奋上前道:“对对对!你还记得吧,我叫......”

    乌兰诺打断他,笑道:“我知道,你叫枫弋。”

    枫弋看呆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尽管她的笑很浅,但却有暖阳之意。

    一旁的遥岐见状,不自然地“哼”了一声,见他没反应,只得悄悄地踢了他一脚。不等枫弋反应,先道:“我等冒昧前来,还望汐......乌兰诺不要介意。”

    乌兰诺摆摆手,道:“不会,人多更热闹。”

    明祈道:“我们没来晚吧?”

    乌兰诺微微侧身,抬手做请,道:“现在刚刚好。”

    六人踏进城门时,青石板路上洒下一缕金辉,街道两旁挂满了花灯,灯面上镶嵌着稻粒、麦穗,迎风轻摇。镇中央的神庙前,香火缭绕,人群息壤。庙檐下的铜铃声,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响应。

    门前架着一口大铁锅,咕嘟冒着热气,由米菜蛋肉等组合而成的八宝羹香气弥漫,孩子们围在锅边,眼巴巴等待。

    乌兰诺介绍道:“这是为庆祝一年的丰收,也是慰劳一年的辛苦。喝了这碗八宝羹,来年就会一切顺遂。一会儿你们可一定要尝尝啊!”

    五人连声应好,遥岐还不忘提醒道:“一会咱们看看有什么好东西,给弥祯他们也带一份。”

    乌兰诺左右看了看,提议道:“不如就带一盏百姓们亲手做的花灯吧。”

    母依道:“这个提议好!弥祯最关心百姓,他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话音刚落,就听那煮羹的谷司高声道:“八宝羹好喽!来年再丰收喽!”

    谷司给每个人盛八宝羹,六人站在队尾,排到他们的时候,八宝羹已经快要见底了。到明祈时,正好是最后一碗,还带着点锅底结成的锅巴,泛着一丝焦香。

    谷司笑道:“公子呦,你这碗羹可是独一份哦!”

    明祈看着自己这碗八宝羹,心情大好,道:“今日种花,来日结果。无论何花何果,皆是好花好果。”

    谷司当即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公子好见地哦!祝你和你的家人朋友平安顺遂,诸事皆宜。”

    明祈干了那碗八宝羹,笑得更开心了,道:“谢谢你的祝福。这八宝羹真的很香!”

    天色渐晚,花灯依次点亮,整个灯花镇笼罩在暖黄的光晕中。神庙前,几名赤膊大汉手持长杆,将烧红的铁水抛向夜空,化作万千金色火花,映亮了一张张幸福的笑脸。

    六人施法隐于远处望着眼前景,心绪也被他们感染。

    枫弋看向乌兰诺,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看得出来,那笑容里,除了对百姓们的喜悦祝福,还有对自己的慰藉鼓舞。枫弋笑问:“你经常参加丰收节吗?”

    乌兰诺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每一年都会来。我作为这里的守护神,理应了解的更多一些。”

    母依赞道:“说得好!像你这么接地气的,在山上可真是不多见。”碰上投缘的,也没了顾忌,想到之前在天材集那件事,忍不住吐槽道,“山上风气不好,山下也跟着学。瞧不起谁呢!还是这好,民风淳朴,其乐融融。”

    其余几人脸色一变,以为乌兰诺听了生气,岂料她只是无所谓地笑了两声,道:“女子上通文,下通武,与男子无异,小觑者鼠辈废物尔尔。”

    云湘激动地拉起她的一只手,道:“说得好!你说咱们怎么就没早点认识呢?”

    乌兰诺笑道:“我可是比你们早生了几十年呢。不过现在认识也不晚。”她顿了片刻,看向左侧的枫弋三人,又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为何天稷四君只有你们四个,却没有你们的妻子呢?”

    云湘抢答道:“我们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们有他们的事要做,才不要跟他们绑在一起呢!”

    乌兰诺“哦?”了一声,看向云湘,道:“那你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云湘毫不犹豫地道:“我在世一日,便为世间医术博一份清明。行医济世,肝脑涂地。”

    明祈满眼崇拜地望着云湘,没有说话,但当即为她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乌兰诺点了点头,道:“你的《生益要馈》在人间很有名气啊。不过署名似乎不是你啊。”

    云湘却道:“此书融合了三代人的心血所著,我一人之名怎可代劳。只要受益于人,无名是有名。”

    乌兰诺笑了笑,又问母依:“那你呢?”

    母依道:“我身体里流着夜兹的血,但我心向八荒,传道不悔。”话落,母依还看了眼遥岐,笑道,“我当初就是因为他不干涉我想做之事才同意嫁给他的。若是他敢反悔,我马上不要他!”

    遥岐回望向她,没有说话,眼中是止不住的骄傲和宠溺。

    乌兰诺道:“都说人成为神之后,就应彻底与前尘决裂。你出世顶旧名,就不怕遭非议?”

    母依哼笑一声,道:“总不能换了身份,就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吧。出世入世皆是个人选择,若为天下先,就算广遭非议也不足挂怀。”

    话至此处,乌兰诺一把揽过母依和云湘,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这天迦山习气我早就受不来了,一人清明难抵群狼环伺。幸亏有你们来了!”一朝遇知音,乌兰诺别提有多开心了,感慨道,“在我的家乡有一首歌谣,就叫做《根》。我时常用它提醒自己,只有不忘来时路,才能继续向前走。”

    枫弋暗自纠结了一会,突然道:“能听你唱一次那首歌吗?”

    乌兰诺转头看向他,其余四人笑而不语,只听她道:“好。”

    乌兰诺清了清嗓子,悠扬浑厚的音调响起,那是她许久未有机会说出口的乞真语:

    阿爸的马头琴声

    在草原上飘荡

    阿妈煮的奶茶香

    飘过千里万里

    远方的风啊

    请你停一停

    带一把故乡的土

    让我闻一闻

    根在草原深处

    根在血脉之中

    无论走到哪里

    我都是草原的孩子

    啊......

    草原的风

    永远吹拂着我

    啊......

    草原的根

    永远牵绊着我

    远处的欢笑声还在继续,身旁人的歌声刻在了心里。今日她短暂褪去武神的身份,透过歌声,枫弋仿佛窥见了那颗在马背上肆意热烈的草原明珠。

    十月初八。枫弋又去了一趟天迦山。

    时隔一个月,当他再次见到乌兰诺时,她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汐乐将军。许是丰收节时,他们聊得开心,互相也熟悉了不少,今次遇见,她看向他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枫弋一见人,就解释道:“近来鬼界事务多,所以才一直没来。”

    乌兰诺“哦”了一声,她不明白,枫弋为何要向她解释这些。

    枫弋又道:“这几日你有空吗?想带你去个地方。”

    乌兰诺以为又像上次那样大家聚在一起,便也没有多想,道:“好。”

    可等乌兰诺赴约的时候,才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去的还是她多年未回的草原。

    盛夏已过,草叶泛黄,几株枯树的枝叶染上霜红,几只白鹤飞过鸣声清亮。

    当双脚立于草地之上,乌兰诺的心中升起一阵恍如隔世之感。她想不到,自己还能有回来的一天。

    乌兰诺不解道:“为何带我来这?”

    枫弋目光灼灼,道:“我想,你一定很想再回到这里。而我想帮你实现它。”说罢,抬手一挥,变出两匹白马,其中一匹的额头上,有一个形似水滴的印记。

    乌兰诺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道:“苏格!”

    她激动上前,紧紧地抱住马脖子,像失而复得的宝贝,很珍重的,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那马似通人性一般,耳朵前倾,用头慢慢地蹭她的脸。

    一人一马没亲近多久,乌兰诺突然面色一沉,放开了手,向后退了两步。

    枫弋道:“怎么了?”

    乌兰诺轻叹一声:“它不是苏格,苏格早就死了。”

    苏格是乌兰诺亲手养大的马,和她一同长大,陪她驰骋,陪她杀敌,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在一次与敌军交手时,不慎中了埋伏,深陷泥沼。最终她成功脱困,苏格却陷入泥沼,连尸体都无法带回。

    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伙伴,也成就了她后来率千人突袭,一战封神。可苏格已死,无法同她一道飞升,这成为了她心中一道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

    枫弋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就是你的苏格呢?”

    话音刚落,那匹马在地上打了三个滚,还一直喷鼻。那是苏格和她玩闹时经常做的动作。

    乌兰诺不可置信地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多年了,苏格明明已经......”

    枫弋道:“其实它从未离开。”

    苏格当年确实死了,但它舍不得乌兰诺。它和她一起长大,深知她会为自己的离开而自责,可它已成一缕亡魂,又是牲畜,无法在人间停留,只能终日在鬼界徘徊,日复一日的等待。哪怕不入轮回,它也想再看一眼它的朋友。

    所幸,它终于如愿见到了心中最牵挂的人。

    枫弋道:“动物的灵魂不比人的稳定,再晚一些就要魂飞魄散了。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乌兰诺再也忍不住,抱着苏格放声痛哭,苏格的眼中也留下了一行泪。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等我......为什么不去投胎......明明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为什么......”

    苏格似撒娇,似安抚,舔了舔她的脸,用头不停地蹭着她,像是在说“你不要生我的气,这不是你的错。”

    枫弋心中感动,不忍打破他们相聚的温馨画面,可眼看日将西沉,又不得不说,但他却道:“你们很久没有一起在草原上驰骋了吧。要不要跟我比一场,上次我们没能打个痛快,今日就尽兴一回如何?”

    乌兰诺擦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笑道:“好。但你一定会输,因为我的苏格是最快的!”

    枫弋翻身上马,挑眉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说罢,一声“驾”,绝尘而去。

    苏格迅速起身,乌兰诺翻身一跃,她拍了拍马背,道:“苏格,我们一起超过他!”话音刚落,只听“嘶”的一声,苏格朝前方的枫弋追去。

    二人披着晚霞在草原上飞驰,马的奔跑声,人的笑声,回荡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直到他们奔向天边的那轮红日。

    枫弋望着乌兰诺那洋溢在落日下的笑脸,也不由自主地笑了,道:“你说得对,你赢了。”

    而乌兰诺还像从前一样,亲吻它额上的那处水滴印记,道:“苏格,做得好,你辛苦了。”苏格则会高昂着头,朝天叫一声,以示骄傲。

    乌兰诺道:“苏格会投个好胎吗?”

    枫弋一怔,微微一笑道:“会的。”

    乌兰诺松了口气,与苏格额头相抵,道:“这一次,我亲自送你走。”苏格不舍地直踢腿,她又道,“如果下辈子你还想见我,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到那时,请你一定不要像现在这样这么辛苦了。”话音刚落,苏格的身躯便化作点点星光,渐渐消散了。

    “苏格,再见。”

    黑夜已至,但晨光可期。

    枫弋缓缓走到她身侧,怎料乌兰诺突然转身,紧紧抱住了他。枫弋呼吸一滞,全身崩直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任由她抱着,却无法忽视自己那颗快要蹦出来的心。

    乌兰诺道:“枫弋,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又见到了苏格。”

    枫弋暗喘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谢谢。

    静默少顷,乌兰诺又道:“枫弋,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是一个疑问,但她的语气却很坚定。

    枫弋只觉“嗡”的一声,脑海中一片空白。

    良久,枫弋轻轻地推开乌兰诺,与她对视。身旁有晚风吹过,她却被他灼热的目光烫了一下,通身升起一股暖流。

    枫弋郑重道:“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喜欢你。虽然我的条件不如你,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更不是要用苏格来裹挟你。”

    “乞真部常用弯刀,但你却用枪。是因为你肩上的责任,让你不能做自己。我只想说,无论我们的关系如何,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做你自己。我们相识不久,我也不知道如何追求喜欢的人,如果你不介意,我会用一生来向你证明我对你的感情。”

    乌兰诺望着枫弋,眼中噙着泪,久久难言。

    见乌兰诺美说话,枫弋又兀自说着自己的决定:“虽然我现在是鬼王,但我的寿命比起神仙来说还是差太多了。我想能够长久的陪伴你,所以我准备刻苦修炼。如果我成了,你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乌兰诺笑了一声,问道:“你准备修炼多久呢?”

    枫弋想了一下,笑道:“我用一年就练成了鬼王,成神肯定也可以,说不定更快呢!”

    乌兰诺心道:“还是这么不着调。”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但这一次,她知道,他会成功的。

    乌兰诺歪了歪头,笑道:“那就看你表现了。”

    翌日,枫弋传信于几位友人,称自己要在鬼界修炼一年,不必担心,不必打扰。

    明祈:“他什么意思?”

    遥岐:“不知道不理解。”

    弥祯:“他不会是被那位女将军拒绝了,闭关疗情伤去了吧!”

    “......”

    虞致:“咱们枫弋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这就失败了?”

    云湘:“八九不离十吧。我问了乌兰诺了,人家啥都没说。”

    母依:“完了,没戏了。”

    “唉......”

    一年后的一天,天空一声巨响。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梵清钟响了三次,钟声回荡在整座天迦山上。

    神官们纷纷涌上光逸殿,询问雁霄:“这是哪位新贵飞升了?”

    雁霄不语,只是望向殿门,微微一笑。

    众人回头一看,来人正是枫弋。

    “恭喜你,鬼王枫弋。”

    闻言,枫弋笑道:“谢谢帝君。但我此次飞升不是来和诸位抢位置的,我仍旧做我的鬼王,而我此来只为一人。”

    雁霄道:“那人是谁?”

    未等枫弋回答,乌兰诺便主动站出来,道:“回帝君,他说的那个人是我。”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这什么情况?!早就听说鬼王和汐乐不和,这鬼王不会是为了报复才飞升的吧?!!!”

    乌兰诺却道:“帝君,我与枫弋两情相悦,我要嫁给他。”

    “......”

    雁霄道:“枫弋,这就是你的目的?”

    枫弋道:“没错,我要娶她。”

    “!!!!!!!!!!”

    雁霄笑道:“这是好事。神仙之间嫁娶自由,只要无害苍生,并无什么约束。你们既已决定,便着手操办吧。只是天迦山多年未有喜事,若有需要帮助的尽管提。”

    二人相视一笑,齐声道:“多谢帝君。”

    不出几日,鬼王为爱成神的话本在天迦山、人间和鬼界流传开来。

    神官云:“爱可撼天地!”

    凡人云:“为爱可成神!”

    众鬼云:“可歌又可泣!”

    枫弋心愿得偿,要把乌兰诺正式介绍给朋友们。弥祯在行宫设宴,还特意命人准备了乌兰诺爱吃的乞真美食。

    上一次相聚已过去将近两年,这一次枫弋带回了心爱的人,更是喜上加喜。

    席间,弥祯调侃道:“想不到万年铁树开了花,依旧是这么一鸣惊人啊。”

    枫弋嗤笑一声,道:“我怎么就成万年了?”

    明祈道:“我觉得弥祯说的有道理啊!人家乌兰诺飞升时尚年少,你飞升的时候都多大了。”

    母依感慨道:“这下枫弋也有着落了,以后就不用我们再管饭了吧。”

    遥岐一本正经道:“不如借此把你这些年的吃饭钱结一下吧。”

    闻言,乌兰诺掩唇一笑,枫弋从前的事可没少听母依他们讲。她至今仍觉得以枫弋这般挑嘴的程度,能活成如今这个样子,简直堪称是奇迹!

    枫弋睨了他们一眼,闷声道:“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姻缘,你们就这样揭我短!还要收我钱!”

    云湘笑道:“你那些往事,人家早就知道了!”

    枫弋震惊地看向乌兰诺,乌兰诺笑着抚上他的脸颊,道:“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众人见之大笑。

    虞致端起酒杯,看向二人,道:“枫弋,恭喜你找到了一生所爱。乌兰诺,欢迎你成为我们的家人,枫弋以后就交给你了。祝你们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众人见状,也纷纷举起酒杯,明祈道:“咱们一起祝枫弋和乌兰诺:‘永结同心,长长久久’。”

    “永结同心,长长久久!”

    三月后初一。新岁伊始。鬼王娶妻。

    天迦山与鬼界上下一片喜气。鬼界殿门大开,红灯高挂,殿中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宾客,有山精野怪,也有天迦神官,更有身为凡人的弥祯和虞致。他们个个脸上带着笑意,互道恭喜,笑声不断。

    天迦山汐乐殿。

    身着华丽喜服的乌兰诺端坐镜前,仙侍已为她梳妆完毕。

    云湘和母依拿着红盖头和红羽箭,道:“乌兰诺,准备好了吗?”

    乌兰诺笑着点头,道:“准备好了。”

    云湘为她戴上红盖头,母依将作为信物的红羽箭放到她手上,两人搀着她走出大殿。

    殿外,一顶红轿停在一旁,轿帘被风吹得轻轻摆动。锣鼓声起,神鸟齐鸣,立于两侧的仙侍洒下漫天的花瓣。

    身着喜服的枫弋牵过她的手,笑道:“乌兰诺,我来娶你了。”

    红纱下的嘴角带着落不下的笑意。

    喜轿从天迦山一路到鬼界,歌舞不断,笑声不断。

    鬼界千水阙内,宾客们纷纷送上贺礼,神官们尤其多。他们真是无论到哪都要比一比。光是他们送来的礼物,就堆满了三座大殿,远远超出枫弋当年送他们的那些。

    小鬼们引着宾客落座,穿梭其间,端着酒壶和果盘,忙得不亦乐乎。

    二人再众人的见证下完成了仪式,交换了信物,便在一众簇拥声中进入洞房。

    但枫弋将那些想要闹洞房的人拒之门外,留给遥岐等人应付,忙活了一天,他要将余下的时间只留给他们二人。

    枫弋缓缓掀起红盖头,不禁愣在原地,许久才道:“乌兰诺,你今日真美。”

    乌兰诺端起一旁的合衾酒,道:“枫弋,愿你我此生不离。”

    枫弋也端起酒,道:“你我是上天注定的夫妻,永不分离。”

    二人共饮交杯,许下一世诺言。

    红烛盈盈,月华明明,红帘下人影摇曳,□□愉。

    半年后,在千渡川当值的一名鬼司抱着一个尚不足月的男婴来找枫弋。

    枫弋小心翼翼地抱起这小娃娃,这孩子的左眼是灰色的,额间还有一个状似莲花的印记。这婴孩面颊紫红,气息微弱,可他的一只小手却能攥住一缕鬼火。

    枫弋道:“这孩子哪来的?”

    鬼司道:“是从人间飘到咱们这的。”

    枫弋不解,好端端一个凡人婴孩为何会飘到鬼界来?

    乌兰诺看着那孩子的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我听闻人间有些地方将出生异瞳的孩子视为不祥。这孩子怕也是因此被遗弃,机缘巧合入了鬼界。”

    枫弋冷笑一声,道:“简直荒谬!光凭一只眼睛就能给一个孩子定下死罪,荒唐至极!”

    乌兰诺道:“既然他到了此地,我们就不能不管。瞧这孩子身体孱弱,却目光清明,还能只手抓鬼火,将来定不简单。”

    闻言,枫弋灵机一动,道:“汐乐,不如咱们收养他吧!天降的儿子,没理由拒绝啊!我可舍不得让你受生育之苦。”

    乌兰诺有些无奈地笑道:“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不过我也挺喜欢这孩子,实不忍他再漂泊。”

    枫弋道:“既如此,不如就叫他风奚吧。取我们二人名字的各一字。”

    乌兰诺握着他的小手,笑道:“好,就叫风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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