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忙了一上午,人多的时候椅子凳子都坐满了。地上还有散落的草药渣子,还没来得及打扫。
袁雅蓉擦了柜台,找来扫把扫扫地。
肖三郎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后院,来到石桌旁,肖三郎换了个正对前堂的位置坐。
茂仁啃着猪蹄,一眼看穿他那点心思,一边吃一边忍着偷笑。心里也替师傅高兴,自从董莺莺走了之后师傅整天失魂落魄的,茂仁真担心他会孤独终老,如今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刚吃完把盆收进食盒,来了位病患。
袁雅蓉提上食盒赶紧回去,上午就犯困,中午正好睡个午觉。
肖三郎正给人诊脉,目送袁雅蓉出门。
……
傍晚袁雅蓉是冷醒的,中午还是大太阳,这会儿起了风,树叶吹得沙沙响。
今日的天色比以往暗得更早一些,看样子入秋变天了。
郭氏还在做饭,肖大婶躺了一天,腰好多了,在堂屋上坐着陪阿娈玩。
袁雅蓉折返回王家院子,担心一会儿下雨,先把院子里晒的药收了。
接着到隔壁来收衣服,最后把竹竿一根根放到堂屋角落里。
叠衣服的时候,感觉有几件还没有干透,拿一根竹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固定,一头搭在窗台,一头搭在木柜隔层上,把几件衣服晾上去。
阿娈瞧着好奇,跟着过来,小手就要去摸晾的衣服。
袁雅蓉温柔地牵住她的手:“阿娈听话,咱们不碰这个,娘亲洗衣服很辛苦的,来,姨母陪你玩球球。”
这头肖大婶坐在椅子上,侧过身子把鞠球贴地抛出来,“阿娈,快快,球球跑了。”
看到球滚了过来,阿娈赶紧跑过去接。
袁雅蓉把她带到院子里玩了没多会儿,郭氏端着菜盘子出来:“吃饭啦。”
阿娈一双手玩得脏兮兮的,下午还在门口跟对面小孩玩乐泥巴,袁雅蓉带她到井边打水洗手,擦干净了牵着她上堂屋吃饭。
……
落更后,肖大婶已经回房了。
郭氏在给阿娈洗澡,袁雅蓉在两家大门来回徘徊,目光一直盯着临大街的巷口。
不知晃悠了多久,总算看到肖三郎回来。
肖三郎走进巷子口,天太黑只看到家门外有人影路过,随即消失不见。
以为是路过的邻居,并未放心上。
到了家门口,旁边树后突然钻出一个人来。
“三哥!你回来啦。”
肖三郎吓得身子一抖,松了口气后先看了看院子里肖大婶在不在,然后拉着袁雅蓉到旁边石凳坐下。
“中午走那么快,下午怎么没来医馆啊?”
袁雅蓉不好意思说昨夜失眠的事,愣了片刻反问道:“为何要去医馆?你们那么忙,我大不了帮着收收钱罢了,多我少我无异啊。”
她本来是想下午睡醒去医馆帮帮忙的,奈何这一觉直接睡到天快黑。
肖三郎沉默了,掏空脑袋想着理由。
“哦,那个……我这不离开几个月了嘛,想看看你的药方是否还得调一调,来手伸出来我看看。”说完手伸向袁雅蓉的脉搏。
袁雅蓉静静等待着,片刻后试问道:“三哥,我能不吃药了吗?”
肖三郎示意她换只手,“想通了?不吃药,吃肉?”
袁雅蓉摇了摇头:“我不要……那,那还是吃肉,哦不!吃药吧。”
见她一听说吃肉,吓得语无伦次,肖三郎轻声一笑。
“你药还有几天的?”
“好像……还有一天的。”
“那行,明日我到医馆给你改下方子,到时候记得来拿。”
巷子里一阵凉风吹过,袁雅蓉打了个寒颤。
肖三郎握住她的手,确实有些凉,温声道:“早点歇息吧,变天了记得盖厚点的被子。”
等袁雅蓉进了王家院子锁上门,肖三郎缓缓转身走进自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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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临近中午,袁雅蓉和肖大婶在门口带阿娈,郭氏在厨房里忙活。
肖大婶坐在石凳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孙女玩耍,忽然眼睛晃到不远处一个身影。
“大郎回来了!”
肖大婶一激动,猛地站起身,结果腰又闪了一下,连忙扶着哎哟哎哟的叫。
袁雅蓉连忙过来搀扶:“婶子慢点啊,三哥说你这腰还得养养,本不该下床的。”
这边肖大郎见状焦急跑过来,搀扶住肖大婶另一边:“娘这是怎么了?”
把肖大婶交给肖大郎搀扶着进去,袁雅蓉把阿娈叫着也跟进去。
说起腰这个事,肖大婶不得不说许婵她二伯母三伯母,又是一顿痛骂。
肖大郎站在一边给她顺气:“娘消消气,王妃派了人下来寻,定能把阿婵带回来。至于许家那帮人,何必跟他们置气?腰疼严不严重?要不还是把三郎叫回来看看吧?”
说着就要遣随从到回春堂去叫人,肖大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三郎看过了,只是我自己没注意。这几天他铺子上也忙,就别来回折腾他了,一会儿让阿贞帮我按按就行。”
郭氏听到说话声,从厨房赶来,“大哥回来了?嫂嫂呢?”
肖大郎:“哦,淑柔没回来,我是有事到临安来一趟,,顺道找三郎有个事,下午还得回去。”
临安院试上榜名单肖大郎看过了,发现有茂仁的名字,想起之前肖三郎跟他提过一嘴茂仁读书的事,这次回来正好也把这事办了。
在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昌化书院,肖大郎还是能把人塞进去的。
中午家里多了几张嘴,肖大婶让袁雅蓉上医馆叫人,把肖三郎和茂仁都叫回来。
家里没准备那么多菜,郭氏又让她路过和丰楼的时候,叫几道菜送到家里。
中午肖家饭桌上热闹,肖大郎待手下人也宽厚,家里大圆桌坐得下,也让随从上桌一块吃饭的。
茂仁知道自己读书的事有了着落,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赶紧站起来给肖家兄弟俩敬酒。
肖大郎忙说道:“坐下坐下,你是三郎的徒弟,自然也是我的家人,以后有难处尽管找我,千万别见外。”
院试榜单一出来,新进秀才们都使出了看家本领,有门路的想尽法子进县学,没有门路花钱也要找门路。
而茂仁一家祖祖辈辈耕田维生,家里不宽裕,也没什么门路。
像他这样的寒门子弟比比皆是,大多都是自己在家温习,最终能入殿试的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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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忙完了这几天,茂仁收拾东西回家,十月就要去昌化书院读书,趁着这段日子好好陪陪家人,帮着家里干点农活。
肖三郎准备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里边十两碎银,塞到他手里:“这个你拿着,以后读书花钱的地方多,也给自己买两身新衣服去。”
茂仁接过荷包,两眼泪汪汪,心里的感激无以言表。
袁雅蓉和肖三郎送他到医馆门外,肖三郎见他还在抹泪,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都多大人了哭什么哭?快,给你叫了辆马车,回家正好能吃上午饭。”
茂仁背着包袱,还有一个小木箱搬到马车后面木板绑上,看了看肖三郎,回望了一眼这个待了四五年的医馆。
……
茂仁走了,袁雅蓉每日上午在医馆帮忙,下午在丝织坊织布。回家时顺道上医馆,帮着干点活儿。
这天下午,她离开丝织坊,路过医馆时,看到肖三郎趴桌上发呆。
“三哥你想什么呢?”
肖三郎懒洋洋地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看不完的病患,我在这歇会儿。”
袁雅蓉帮着整理柜台桌案,接着拿扫帚扫地。
“你不是都帖了招收学徒的告示吗?怎么没人来吗?”
提到这个肖三郎头更痛,告示贴出去,倒是来了几个人。有字认不全的,还有一点药理都不通的。
当初茂仁来医馆那会儿才十四岁,身为家中长子,下面还有四个弟妹,幼弟年仅五岁。上面还有父母和祖父祖母。家里没有地,都是靠着为地主干活,混一口饭吃。
茂仁聪慧懂事,打记事起帮着家里干农活,母亲生下二弟和三妹后,都在何举人家中给小少爷们做过乳母,他因此也跟着时常出入何宅。
何家四代读书人,只是都未入仕,家中设有私塾。茂仁每次路过,趴在院墙外听得津津有味。
再长大些,茂仁担任起上山砍柴的活,时常碰见药农家的老伯,跟着老伯认得许多草药。有时祖母头疼的老毛病犯了,家里没钱买药,便跟着老伯山上采药,给祖母熬药汤喝。
虽说不能根治,但祖母头疼的毛病至少有所缓解。
肖三郎回想当初,打着灯笼都难寻到茂仁这样的徒弟。
回春堂有茂仁看着,肖三郎若有要事也可以放心离开。
如今别说离开一日半日,自己在医馆忙得昏头转向。
一转过头来,看到袁雅蓉仔细的清扫着柜角的每个角落,忽然心生一念。
“要不,你来医馆帮我吧?”
袁雅蓉愣了下,打直了身子说道:“我?行吗?我有不会抓药,那些药很多都不认识。”
肖三郎:“这不打紧的,我可以慢慢教你啊。”
袁雅蓉握紧扫把,仔细斟酌了下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