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勘察

    钟惟安似是没有听出对方语气的别扭,双眼没有离开过架格。

    蓦地,他鼻端缓缓皱起,又向前凑近了半步,架格上有雪兰香的味道。

    是因为卜永元三人在这里呆了一晚被染上的?但为何架格处的雪兰香会更浓郁些?

    钟惟安闭上眼,鼻翼微微翕动,如同猎手般捕捉空气中最细微的气息,首先涌入鼻腔的是一股含着灰尘的干柴味,在这股味道之下,他嗅到了雪兰香味、酒臭味、还有一股很淡的混杂着泔水的汗臭味。

    司凡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刚想收回手退开,结果动作一顿,与横木板接触的指腹小幅度摩挲着,手下的触感不对。

    她俯身仰面望去,发现横木板下方竟然有根被敲平的铁钉,又看向横木板的其它地方,四角都有被敲平的铁钉。

    钟惟安循着味道不自觉上前,味道逐渐加深,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睛,血腥味!这丝血腥味若有似无,待他想要继续寻找时,一阵甜腻的花香陡然冲散了这丝血腥味,再寻不到踪迹。

    到此时,钟惟安这才发现司凡不知何时从架格的另一侧走到了他的身边,俯身仰面的在寻找着什么。

    他垂眸看了眼两人的距离,蹙眉向外挪了两步,结果司凡骤然站直了身体。

    钟惟安身子一顿,又向后退了两步:“你……”

    司凡先是回身望了眼柴房木门,然后双手握住架格两端,将已经移位的架格抬起后向外移动了些距离。

    “……”

    钟惟安惊诧地看着眼前的架格升起又落下,架格横木上堆积的物品虽然不多,可哪怕没有置物,三四层的横木板加在一起重量也不轻,成年男子或许可以尝试抬下,但…他的目光划过面前人纤细的手指、单薄的背影,面色一时有些复杂。

    司凡移开架格后就侧着身走近后墙,无需费力就寻到想要找的痕迹,她的眼中不自觉流露欣赏之色,竟然想到用这种方法来制造出双重密室,这个凶手确实聪明。

    “卜永元的尸身还在七彩楼吗?”司凡从架格旁探出头询问。

    钟惟安打量了她一会儿,才颔首:“还在。”

    司凡听到尸身还在松了口气,立马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钟惟安探究的目光更深,面上没有过多的神色,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

    司凡垂在身侧的指节动了动,眼睛一转指着最上层横木一角说道:“我发现了这个,需要和卜永元身上的衣服对比下。”

    钟惟安闻言走上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先是看到被敲平的铁钉,正疑惑时又看见被敲平的铁钉尖端与木板之间挂了根很短的蓝色丝线。

    他抬手将丝线取下,卜永元身上外裳是件蓝色锦袍。

    钟惟安转身向柴房外走去:“跟上。”

    司凡连忙从架格后面出来,脚步匆匆地跟了上去,路过柴房门时,目光快速从门闩限木处划过。

    凌雨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钟惟安和司二娘子一前一后向外走时微怔,眼中升起疑惑,司二娘子怎么和少卿在柴房待一会连幕篱都摘了?

    对此不解的不止凌雨,柴房外站着的不少人都讶异地望了过来。

    待看清司凡的脸时,惊讶又加深了几分。

    司凡随家人进京后,叶氏基本没带她去宴席,所以见过她面容的人很少,更何况此刻的这些人。

    之前她在玲珑阁护着司尘,三言两语间惹得卜建章气急败坏,众人观她言行举止只觉性情乖张,属实没想到幕篱下竟是一张温顺娇俏的脸。

    云苓急切走上前想要询问,却被司凡拦住,眼睁睁看着她跟随钟惟安离开。

    司尘大张着嘴盯着司凡从面前走过,虽然已经和老姐相认,但司凡之前一直戴着幕篱,所以司尘这才看清她的模样,他抬手揉了揉眼,她怎么又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我姐现在什么年纪?”

    司尘望着司凡的背影,用手肘戳了戳身边一直叨叨不停的广白。

    广白傻眼,声音因错愕都劈了岔:“郎君连这也不记得了?”

    司尘挠了挠脸:“你回我就行,什么年纪啊?”

    “十七……”

    “啥玩意?”司尘差点破音,见其他人视线都瞟了过来,正了正色,屁股没离开地的挪了个位,背对着众人怀疑人生。

    司道轩和叶惠英在一起后好几年都没有要孩子,所以司凡比司尘整整大了十二岁。

    司尘小时候与司凡的关系属于针尖对麦芒那种,当然这是他单方面的想法,事实上司凡因为与他年龄相差太多,并不是很愿意搭理他。

    用英姐的话来说,他所有的脑子都用在讨嫌司凡了,从两三岁起就开始故意打翻姐姐的碗、撕破姐姐的作业本,把姐姐的玩偶舔得都是口水……

    英姐每次要揍他,都被司凡劝了下来,英姐偶尔回忆起来都说他小时候真是太欠了,这些司尘都记不得,他的记忆里只有他姐留给自己的各种挨揍姿势。

    好多年后他才知道,原来司凡当初拦英姐并不是因为不生气,而是觉得他太小不抗揍打得也不尽兴,再加上哭过忘了也不会长记性,硬生生等到他皮实了也能记住事了,才开始摧残他,直直将他揍服。

    那个时候正是他姐十六七岁的年纪,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她那时候的模样,想起那几年惨淡的日子,司尘用手搓了把脸,瞅到身上的衣服,侧头问道:“我多大?”

    广白哭丧着脸:“郎君十二。”

    司尘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虽然他姐变小了,但他还是一样的年纪,定然不会再挨一轮揍。

    云苓揪着手心的帕子,满脸担忧的望着司凡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二娘子…这是去哪啊?该不会有事吧!”

    司尘瞧了她一眼,看她实在很担忧,便安慰了句:“放心啦,我们有事她也不会有事的。”

    结果云苓蹭一下转过身,眼中难掩恼意:“五郎君怎能说这些风凉话?我们娘子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

    若是平时云苓根本不敢这般与夫人的心头肉说话,可见娘子为了他不顾清誉在七彩楼到处奔走,他还说风凉话,心中火气也就升了起来。

    司尘和广白都愣在原地,广白率先反应过来:“云苓姐姐你怎能这样对郎君说话?”

    “没事。”司尘摁住跳起来的广白,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害,那我去看看你家…娘子?”

    “都是什么怪称呼。”

    司尘小声嘀咕了句,然后向着司凡离开的方向走去,衙役们倒是没有限制众人的活动,只是会安排人跟在一旁。

    另一边。

    钟惟安已经带着司凡到了安置尸身的房间,屠月也跟了过来,这个房间离柴房不远,应该是紧急收拾出来放置尸身的地方,所以房内很空没有多余的桌椅。

    司凡的目的性很强,扫了眼房间便直奔尸身而去,掀开盖在尸身处的白布后就俯身观察了起来。

    屠月没想到她动作会这么快,又对她这副完全不惧尸身的模样感到震惊,同守在门口的两位衙役一般大张着嘴巴,迟迟没有反应。

    司凡侧头望向门边的人问道:“尸身被发现时外裳是这般齐整吗?”

    屠月回神摇了摇头:“不是,我检查完尸身后重新帮他将外裳整理了。”

    司凡闻言点了下头,继续隔着手帕检查尸身,毫不意外地在外裳右后肩处看到一处不大明显的被勾起线的地方。

    她移开视线转向尸身面部,从尸僵程度来看死亡时间确实和验状里推测的差不多,约在子时与丑时之间。

    钟惟安本还在观察司凡的行为,但看着她离尸身越来越近,眉头紧皱,就要出声提醒时她却忽地站直了身体。

    司凡捧着手帕看了几秒,侧过身朝不远处钟惟安递了过去:“鼻腔内也有丝线。”

    钟惟安接过手帕,果然在上面看到根蓝色丝线,他将两根丝线放在一处,颜色基本没有区别。

    “放好。”钟惟安转头将丝线都递给了屠月,而后走到了尸身的另一侧。

    他先是翻看了几下卜永元外裳的衣袖处,随后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解开卜永元身上的蓝色锦袍,因为尸僵的原因,锦袍到衣袖处便不方便继续往下褪。

    屠月见状走上前想要帮忙,司凡已经伸出手将卜永元上半身抬起。

    钟惟安视线掠过撑在尸身肩头的细白指尖,手下动作不停地快速将卜永元锦袍完全脱下。

    屠月顿时掩唇惊呼,只见卜永元白色中衣的双肘和后背处满是褶皱及尘斑,她自疚道:“少卿,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检查这里。”

    钟惟安没有说话,屠月面上羞愧又重了几分。

    检查尸身时屠月是将卜永元外裳及中衣连在一起共同脱下的,检查完确认死因后也是同样穿回,却没想到中衣处还有其它的痕迹。

    钟惟安指尖在中衣手肘处捻了两下,而后放在鼻端闻了闻,是柴间的味道。

    他站直身,垂眸看着卜永元的尸身,不止是屠月疏忽,是他们所有人都遗漏了这个问题,明明尸身躺过的位置有挣扎的痕迹,众人却都只关注到死因,而忽视了为何卜永元的外裳很干净。

    卜永元中衣脏污而外裳干净,所以他死的时候只穿着中衣。他的鼻腔内发现了蓝色丝线,很有可能和铁钉丝线相同,都是从他的蓝色锦袍上脱落下来,而且锦袍袖口处褶皱变形特别严重……

    凶手是穿着卜永元的外裳捂死了他!

    可是为什么?

    凶手为什么要穿着卜永元的外裳行凶?

    架格最上层横木板下方的铁钉上为什么会有丝线?还有横木板上的雪兰香味……

    假如凶手是史文光和司尘,那他们为什么要穿着卜永元外裳?

    若凶手另有其人,那他又是怎么进入、离开的柴房?

    钟惟安垂下手,想起司凡看到尸身第一眼时问的那句话,‘尸身被发现时外裳是这般齐整吗?’

    他抬眼看向司凡,眼眸愈发黑沉,她早就猜到凶手是穿着卜永元的外裳行凶…甚至在还没看到尸身之前就想到了!

    所以,她才会一来就询问外裳情况,之后又从尸身鼻腔内找到蓝色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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