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她应该还来得及……
“你(en)还回来搞么子咯?”一位平顶头、脸色铁青的壮汉驻立在家门口,双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唐洵美。
唐洵美停在不远处,微微抿唇,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书包肩带,不敢再看向门口的男子,兀自低着头,任由她的父亲——唐双喜打骂。
“你(en)哦该(为什么)不死得外面克(去)嘞?啊?我问你(en)嘞?你(en)莫回来不!”唐双喜怒目圆睁的样子,令一旁的唐母赶忙上前当和事佬。
“居(猪)婆!你(en)看你(en)养的该咋(这个)杂种!”唐双喜猛地扇了唐母一巴掌,又气势汹汹地从一旁抽出早己准备好的竹条子,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
“哗——”竹条子迅速划过唐洵美耳旁的空气重重地打在她的左脸脸侧,倾刻之间,唐洵美捂着红得滴血的左脸后退了几步。尽管她做错事或是惹得唐双喜不高兴了,总免不了一顿打骂,但是才八岁的唐洵美哪里止得住汹涌而出的泪水,可是哭得太大声肯定又会惹得爸爸不高兴,她便紧紧抿着双唇,将委屈的呜咽声吞没入腹,只是微微颤抖的牙关还是证明唐洵美并不是毫无情绪。她吸了吸鼻子,畏惧的看向面前高壮的男人,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更像是被巨人遏住了命运的喉咙,压抑,窒息,而又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眼见唐双喜还要上手再打几次,被一旁反应过来的唐母(刘媛爱)及时拉扯住,二人又开始对骂起来了。
“还读(dóu)么子书咯!直接克(去)放牛克(去)不!”读(dóu)的这(gái)些书有么子用咯!”唐双喜唾沫横飞地与唐母争论。吵得很凶时还会上手上脚打人揣人,竟是吸引得乡里乡亲纷纷停杯投箸不能食,皆来看这一家子丑事了。
忽然唐洵美察觉到有人轻轻地牵起了她的右手,她顺着方向一看,却是一只粗糙的大手牢牢握住了她,那是她的奶奶,虽然早生华发,却是洵美平时感觉最亲切的一个人。
“饿了吧!桌上还剩了些石灰蒸蛋和小白菜,先恰饭咯,还热乎着呢!”奶奶亲自给洵美抽出了椅子,洗了碗筷装了饭递到洵美手中,院外仍是鸡飞狗跳、沸反盈天,而院内只是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她疼爱的孙女吃着她亲手做的晚饭。
洵美一般不常哭,她习惯总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唐双喜非打即骂,早己练得一身铜墙铁壁,堪称厚颜无耻了。可是当她摸向发烫发肿的左脸时,还是鼻头一酸,一股委屈的情绪在她的心中蔓延,她大口大口地用筷子扒着面前的石灰蛋拌饭,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儿,最终她还是没能在奶奶面前哭出来。
今夜,唐洵美再次见识到了唐父的“勇猛”,何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放在前院的椅子被砸得稀烂,唐母(刘媛爱)红肿的双眼、凌乱的头发,都令洵美彻夜难眠。她不会忘记,方才她跟妈妈躲在喂养猪啰的破木屋里,妈妈将她环抱在怀里,二人一起半蹲在地上。可洵美不懂,妈妈好像有揩不尽的眼泪,她的后背已经被打湿一片,母亲低低的啜泣声同猪啰们的哼唧声交杂在一起,竟奇妙的融合在一起了。洵美也被这一悲伤感染,连同着在学校里受到的欺负和委屈一同哭了出来。
“洵美你是知道你这个爸爸的,他一向没用,在外面唯唯诺诺,在家里就喜欢窝里横!但是这也怪你,在外面疯玩这么久不回家,害得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担心这么久!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不用你爸爸动手,我都想要把你的腿打折!听到没有?”
唐母吸了吸鼻子,木屋外来自亲生弟弟的哭喊声传来,唐母撂下一句:“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便推开沉重的木门离开了,随着木门咯吱咯吱地逐渐关上,外界的白炽灯光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唐洵美的视野中,只余门缝间弥留的微光。
唐洵美有些无措的擦尽了眼角的泪痕,这里的世界静了下来,空气中混杂着沉积已久的灰尘和猪啰们散发的恶臭,可唐洵美毫无所觉,她借着月光穿过猪啰们的牢房,来到不远的后山,只要走上几十步便能来到一棵老树旁,唐洵美三两步爬上树,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杈旁,夏天的蚊虫格外的多,唐洵美的双手双腿都被无情的叮了许多肿包。
她左手扶着树干右手握着底下的树杈子,眺望不远的前方,客厅内灯火通明,唐母买手机送的彩电正在播放电视节目,爷爷奶奶一人抽一把椅子坐在附近洗脚聊天;唐母抱起抽噎着的(两岁)弟弟,左手轻拍着他的脊背,柔声细语地哄着。间或传来某人的谩骂,房子的隔音效果几乎是没有。唐洵美只依恋般地望了一眼客厅便看向灯火通明的不远处的小镇了。
“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谢归荑的妈妈——柳燕用双手将谢归荑的双眼蒙上,故意在她耳后悄悄地说。
谢归荑被这一举动逗得缩了缩脖子,嘿嘿笑着,嘴上说着不知道,心中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