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看着红艳的喜服开始发懵,这样喜庆的衣饰,她还是第一次穿在自己身上。
手指滑过面料,绸缎上好舒适,纹样上是喜鹊和梅花,还有祥云在上面,看着好看极了。
她身处的地方是一间收拾很干净的房间,房子的主人是少年的阿姐,特地腾出来给她做准备的。
柳儿起身看了一下,决定走出门去看看李回如何了,还没开门,外面就有人推门进来。
来人就是那女子,她换下初见时风尘仆仆的衣服,穿上了一身青衣,看起来清丽又素雅。
不知道她的来意,柳儿还是存着警惕心,但之前她救下了他们,比起那个叫鹳寅的少年来说,至少对他们没有杀意。
女子走到房间内的木桌旁,兀自坐下后,朝着柳儿伸手示意:“请坐”
现如今她和李回被分开,各不知道对方如今面临的什么,与其硬碰硬,还不如同这女子好生谈谈。
柳儿点点头,坐在了女子对面。
女子给柳儿倒了一杯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上一杯,一副长谈的架势。
“听阿寅说,你有很多事情记不清了”,女子喝了一口茶水,没有铺垫的直接开口。
柳儿张嘴,回她:“是”
“那你也不记得自己之前的身份?”,女子问柳儿。
柳儿脑袋里一片空白,无论她如何回想,确实什么都想不起来,更别说她之前是谁是什么身份。
于是,她摇摇头。
见状,女子放下茶杯,那双精致漂亮的眼睛扫向柳儿,上下打量后又开口:“既是如此,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有很多人想要同你这般忘却前身事,但也只是可求不可得”
“那你可知你夫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女子认真问她
为什么要问李回?
柳儿想了想,开口道:“李回他很好,虽身无长物,但秉性不坏。”
“只是因为他秉性尚可,你就要下嫁于他?”,女子淡淡开口,但语气里还是有着一丝疑惑。
下嫁?
何来下嫁一说,她若是真与李回两情相悦,成婚嫁娶也理应遵循双方的意愿才是,至于其他的…她倒是不在意。
瞧着柳儿没有说什么,女子却皱起了眉头,她看向柳儿时眼里的神色很是复杂,似有纠结挣扎之意。
但转眼,她的眸子又冷了下来,浅酌杯中茶后,轻轻放下。
“既是你自愿,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奉劝你一句,莫要后悔”,女子话中有话,站起身离座,抬脚往门口走去。
就算柳儿太过迷蒙,她也明白过来女子的劝告,她头一次喊住了女子,说道:“多谢你特地来同我说”
闻言,女子停住了脚步,背对着柳儿开口:“我只是不愿看见,你们日后变得争锋相对”
说完,女子踏出门,离开。
望着女子离开的背影,柳儿若有所思,转眼又放到了那身火红的婚服上。
-
另一头,李回也被人押进了一间屋子,只是对比柳儿那边,这里显得简陋多了。
李回站在屋子里四顾,听见屋外没了动静,就想出去瞧瞧。
然而,他刚推开门,门口就有两个壮汉给他拦了回去。
李回哑口,皱眉看他们,不由得腹诽。
这是筹备成亲吗?怎么像是看顾犯人一样,将他囚禁起来了?!
还是说他那故事并没有骗到那个女人,其实她表面是说要祝贺他们,但实则却还是为了杀他们?
说不通,这实在是说不通,如果想杀他们,那又何必救他们,还如此大费周章要办什么成亲礼…
李回退回屋子里,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思索着现状和情况。
少年唤那女子为阿姐,少年又是寨子的少主,但却要听命那女子,所以实则女子才是掌权的寨主。
可是,听少年那话的意思,女子是出去才回来,好像是和什么人谈话交易,成功与否暂未可知。
那留下他们改变主意,是否与女子谈话交易有关?
若是这样…
李回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在都城的时候名声不算小,如今家道落败也是人尽可知。
那时候他为了保全自己,做出了不少事情来,但结果无一例外都不好。
而且那时候自己还动手伤了人,逃跑时连那人是生是死,都未可知。
如果真是认出他来了,要用他的命同人去做交易,那至少还能在交人之前,保他性命无忧。
但是…柳儿她什么也没做啊,若是单纯因为自己就被卷入的话,那就真是无妄之灾了。
想到这里,李回忍不住捶了一下床,他要是能不连累柳儿的话就好了。
越想越心急,李回又走到门边,打开门冲着门口壮汉说道:“我要见你们寨主!”
李回猜的没错,现任寨主果然就是救下他们的女子,只不过对方究竟是敌是友,就要看李回怎么问了。
等到人来的时候,李回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要知道这位寨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说能不能同她商量一下,可以放柳儿离开。
女子来时,李回正襟危坐的在房里等她,看到她的身影时,李回才站起身来。
“听说你要见我”,女子踏入房内,屋外的壮汉自觉将门关上,只留他们两人谈话。
李回神色肃重,开口对着女子说道:“是,我想见你,是有一事想与你详细谈谈”
女子没在意李回的严肃,抬眼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何事?”
“我和我娘子,成亲之后究竟能不能离开?”
迂回了一下,李回问了出来。
女子张嘴,回答道:“自然”
“果真?”,李回没料到她会如此果断的回答,但还是带着一丝不置信,问道:“所以你是真的想帮我们办成亲礼?”
女子没说话。
李回又开口道:“就算如此,可你看看这门口哪里像是要办成亲礼?这分明像软禁人一般,控制了我的人身自由!”
“你出门想去哪?”,女子没理李回的诉求,只是问他。
“我当然是去看柳…我娘子了!”,李回不满道。
“我说过成亲之前新人不宜相见,不吉利。”
“那吉日定下没有?若因你一句吉日未定,迟迟不让我们相见,那与囚禁有何区别?!”,李回带着丝怒意质问。
“择吉日需要问卦占卜还需摇铜纳银,一切都需要准备的时机,如果你实在等不及,连择吉日都不愿,我想你们之间应该也没那么相爱。”,女子淡然开口,一字一句有理有据。
“如果你们没有成亲,依照寨子里的规矩,你们目前不是夫妻,所以你们还是走不了。”
说完,女子看向李回,又继续说道:“况且,当初是你自己闯进来的,那时你应该就知道踏进寨子的要求,也势必会知道你们往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无人强迫你们进寨子,自然也无人强迫你们遵循寨子里的规矩,但是…你们既然一开始就接受了寨子的帮助,也主动进了寨子,现在自然得守寨子里规矩。”
“这是寨子的底线。”
闻言,李回面色白了白。
他知道女子说得无可厚非,进了人家的地盘,遵守人家的规矩,这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女子看李回不说话,又继续说道:“我阿弟对你们尽心尽责,相信他从一开始就是相信你们的,所以,如果事情是真的,你又何必惧怕离开不了寨子”
“自然是真”,李回立马接话。
现在的他不能推翻之前自己说的话,只能快速承认下来。
只是,真是单纯的为他们举办成亲礼吗?李回默默在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女子看李回冷静下来,问他:“你还有要问的吗?”
李回看她滴水不漏的回答,张嘴问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你,可曾认识太叔里乌?”
女子没有停顿,立马回答:“不认识”
听见女子的话,李回试图从她脸上找处不自然的表情,然而她太过坦然,连紧张或皱眉都没有。
许是,他多心了?
李回垂下眸子,转身说道:“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那就好,希望你这几日安分些,别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等到成亲那日受伤迎娶新娘,可不算什么好事。”
说完,女子给李回留下警告,转身离开。
而李回听着她的话,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他还是不信任这个女子。
—
翌日
柳儿被几位妇人拉着试穿婚服,嫁衣耀眼火红,穿在身上衬得她肤白若凝脂,煞是好看。
妇人们不停的夸赞柳儿,夸得天花乱坠时,又拉着柳儿坐下,开始往她脸上涂些什么。
柳儿闭着眼皱眉,有些不习惯脂粉的味道,等到妇人们叫她睁眼时,一面铜镜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透过铜镜,柳儿看见了镜子里面若桃红的女子,漂亮又矜贵的端坐着。
“好看吗?”,女子忽然出现,站在柳儿身后问她。
妇人们见到女子来了,纷纷颔首,然后有说有笑的离开。
柳儿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答:“好看,但不像我了。”
“无妨,不过是成亲礼那日才穿,往后你依旧是你自己。”,女子不以为意,如是说道。
“对了,今日我来寻你,是想对你说件事。”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恢复记忆,你愿意…和我去个地方,见一个人吗?”
心中轻动,柳儿起身走到女子面前,顿了一下后,忽然虎头蛇尾的问了女子一句,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银竺”
银竺说完后,她看见柳儿走向自己,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朝着她伸出手来,反应不及银竺感觉自己的脖颈忽然一疼,而后眼前开始发黑起来。
在即将要倒地的时候,银竺看见柳儿扶住了自己,然后轻声对她说。
“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我很喜欢”
—
昨晚
柳儿轻巧又静谧的跑出了房间,在黑夜的遮掩下,寻摸到了李回的屋子。
门口两个壮汉在垂头打瞌睡,柳儿悄无声息的将人打晕,推开了门。
李回百无聊赖躺在床上,忽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坐起身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柳儿。
两人会面后,李回率先询问柳儿:“你没事吧,他们是不是也将你囚禁起来了!那个女人有没有威胁你,恐吓你,对你不好?!”
柳儿摇摇头,她那屋子里吃得好睡得好,还有妇人来陪她聊天说笑,一切都好得很。
李回嘴角抽了抽,天杀的,怎么待遇这么不一样!他怎么什么都没有?!
听见柳儿是打晕人悄悄出来的,李回神色凝重起来,问:“没有人看见吧?”
柳儿摇摇头,她动作轻缓,也细细观察过了,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离开吧!”,李回朝着柳儿开口,两人跑出门,往寨门外跑去。
然而,让他们傻眼的是,寨外竟有许多的毒蛇虫蚁围住了寨子,数量多得根本无法下脚离开。
李回和柳儿又不得已退了回去。
“…驱蛇药粉,鹳寅那里一定有!”,李回提议,于是两人又趁着夜色浓郁,悄悄潜入了少年的药房。
然而翻箱倒柜一通后,两人一无所获。
犯了难,李回和柳儿决定,先暂时按兵不动,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
柳儿通过铜镜,看见了银竺身上的墨色药囊。她站到女子面前,闻见了里面的味道与她自己制作过的驱蛇虫毒蚁药,有相似之处。
于是,她猜想也许驱蛇药就在这墨色药囊之中。
柳儿打晕了银竺,将嫁衣脱下与银竺换了衣服,戴上一条覆面白纱,把药囊挂在腰间上,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门口的妇人想要进去,柳儿将人拦住,说:“她要休息,别去打扰”
妇人们点点头,看见柳儿脸上的面纱,疑惑问道:“银竺,你得脸怎么了?”
柳儿冷静回应:“没什么大碍,就是沾上了香粉有些不适,我去找阿寅看看就行”
妇人们点点头,但还是有些疑惑,却看见‘银竺’已经转身离开。
她们推开门,看见床上躺着个穿红衣的人,走过去后,想要帮忙将嫁衣脱下,让‘柳儿‘能睡得舒坦些时……
翻过人来,她们竟然看见的是银竺!
那刚才走出去,还穿着银竺的衣服是?是换下嫁衣,打晕了银竺的柳儿!
她们慌忙跑出去,一些人去找鹳寅,一些连忙去看着李回的屋子。
然而,晚到一步,李回那间屋子大敞着,里面早就没有人了。
屋外则是哀嚎倒在一旁的壮汉。
完了,新娘和郎君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