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窗外是蓝天,白云,阳光。
文华、金佳他们这一栋教学楼里空空荡荡,几间教室的窗帘开着,让阳光撒进来,撒在黑板上,使得那些用粉笔写出的名字闪闪发亮。
校门口已经人头攒动。比晚自习放学的夜晚更拥挤,比早读前最后一分钟的清晨更紧张。向日葵造型的气球在空中摇呀摇,高举的横幅飘呀飘,浮躁的人群自觉排成两大列,捧着六百六十六朵鲜花。
起风了。
车辆不鸣笛,小儿不夜啼。
世界等待那一声“叮铃铃”。
媒体人扛起相机。
守候着,盼望着,时针的脚步近了。大门打开,有人飞奔而出。有人在往外跑,有人在向前涌,校门口的呼喊此起彼伏,有人隔着人群挥手招呼尖叫。
孟超穿了红衣,远远地站在校门外,就像三年前,六年前,他一次又一次做过的那样。前方传来人群的喧嚣,孟超只静静地站着,等待熟悉的面孔出现,掠过。
他一直想问问文华或者金佳,他俩到底有没有发展成恋爱关系。这本是个询问的好时候,可他俩太忙了,一个刚出来就匆匆赶回家打游戏,一个一路一直在和同学拍照。
孟超终于还是没有问。
孟超很有耐心。这或许是孟超少有的那么耐心充足的时刻。他从六点,等到七点,和每一个学生招过手,观察过他们脸上的细微表情,然后才离开。
太阳还没有落山,高考假正式开始,又提心吊胆当了三年班主任的孟超伸了伸懒腰。家人已经在饭店等着了。他坐上车,往饭店方向走。车流拥挤,路上奔涌的是回家去的川流。隔着窗,孟超也能想象那些吵吵嚷嚷的嘴和年轻的面孔。
等红绿灯的间隙,孟超用手敲着方向盘。早上起来,发现头上又多了几根白发。青春的事似乎有些久远了。那些在食堂抢饭、在网吧打游戏、翻墙逃出宿舍的经历跟着也模糊起来。试卷上的题目已经忘干净了,只记得自己用了竞赛学的知识,解出了最后一道压轴题,沾沾自喜了一整个假期。
后来呢,后来就从考场里答题的人变成了考场外接考的人。孟超回忆起自己的一届届学生,那些高考改革前的人,高考改革后的人,都从懵懵懂懂的少年步入成年,然后去往五湖四海、大千世界。
一个三年,两个三年,三个三年。
这位教了十多年数学的老师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数,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过得慢一点。绿灯亮了,前面的车动了,孟超收起各种思绪,一脚踏向油门。
向前。
总是要向前。
不管多少个三年,时光总是要向前。
……
到饭店了。孟超停稳车,拿出手机。手机上多出六十来条短信——
学生们在班级群里面发:
“毕业快乐!”
孟超笑。他也跟着接了句“毕业快乐”。
孩子们,从此以后,山高水长,尽情翱翔。
风起。
孩子们,应该振翅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