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金属声和血肉破绽的声音打破了教室内的一片和谐。
“姐姐的手流血了!”孩子们指着林姝妤凝着血珠的手,沈瑾淮心下一惊,快步走到林姝妤面前握住她的手腕。
林姝妤下意识的想躲,却被沈瑾淮拉的更紧了些,“别动。”他看清楚伤势时,正想推门找医药箱,刚刚站在孩子们身旁的那位女老师匆匆赶来,“是谁受伤了?”
沈瑾淮抬眸,那位女老师对上了他的视线,转而看他握着的那只手正流着血,琴谱在林姝妤的手上划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刺痛感后知后觉的从林姝妤心底传来,蔓延至全身。
“可能会有点疼。”沈瑾淮拆开碘伏和棉签,“稍微忍忍。”
沈瑾淮拿着消毒棉签的手尽量轻柔的擦去血渍,却扔在接触伤口的一瞬激的林姝妤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的抓住沈瑾淮的衣角。
眼泪不受控的涌上眼眶,林姝妤强压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沈瑾淮看了一眼林姝妤,眉眼间染上几分担心。
孩子们都凑了过来,在不远处看着面前的哥哥给这位姐姐消毒,一张张小脸都挂着些许紧张。
白色的纱布缠绕,林姝妤终于松开了紧握住沈瑾淮衣角的那只手,随意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沈瑾淮垂眸看了看自己被林姝妤抓皱了的衣服,没有做声。
直播间里的弹幕顿时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看着就好疼啊!”
“宝贝女儿,妈妈心疼你。”
“有什么可心疼的,不就是一点小伤,矫情什么呢,至于吗?”
“沈瑾淮好帅啊啊啊啊,尤其是他拉住林姝妤手腕的那一下,谁懂我的心脏怦怦乱跳!”
“?抱走沈瑾淮,我们可不和话题女王绑CP哈。”
不久,#沈瑾淮为林姝妤包扎伤口#的话题就冲上了热搜榜首,直播间里的人数直线飙升。
那位女老师的脸上满是自责和愧疚,她示意沈瑾淮和林姝妤来她的办公室里坐坐。
办公室内朴实无华,墙上还挂着老式时钟,一分一秒的交错盘桓。
“我姓李,大学毕业后就自愿来到这里,如今也在这留了四五年了。”李老师开口,林姝妤看见了她眼角边的细纹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操劳。
李老师叹了口气,“我替那孩子给您道个歉。”
林姝妤急忙摆手,“没关系的,一点小伤而已。”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不过我看那孩子耳后贴了块膏药类的胶布,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叫依依,因为家住在铁道边上导致左耳听力受损。”李老师的手摩挲着手里褪色的保温杯盖,“再加上前几年家里出了变故,和奶奶相依为命,性格就比较孤僻怕人,但她绝没有恶意的。”
“但依依似乎很喜欢音乐?”沈瑾淮迟疑着开口,“我对她有些印象,她的书桌上好像一直摆着一盒磁带。”
沈瑾淮回忆起他路过孩子们的教室,那里的沙土路被雨季泡得像和了泥一般,最后一排课桌腿垫着用纸折起来的厚纸片,作业本边角蜷曲,唯有一张桌子虽不起眼,却格外整齐。
他有些好奇,走近一看,就发现了摆在作业本上的那盒磁带,磁带上贴着姓名贴,歪歪扭扭的写着“依依”两个字。
“确实。”李老师谈起这个语气就更为发愁,“她听力受损,一般听不了C大调,可这孩子实在是太犟了,总是会赶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偷偷听。她曾经和我说她喜欢音乐,有个音乐梦,但你们也知道,云州这样的地方,单纯的吃饱过活都很难了,哪里还能去培养她的这些梦想呢。”
“我明白。”林姝妤点点头,心里有种苦涩的滋味儿,“我也是对这些有所了解,所以才选择和节目组来到这里,希望能帮到这里的孩子们。”
良久,林姝妤才开口,“我能去看看依依吗?”
“当然,当然可以,我这就去带你找依依。”李老师欣然同意了,留下沈瑾淮在教室里继续带孩子们练音阶。
林姝妤见到依依时,她正坐在琴谱前发呆,过堂风吹起琴谱,某页空白处画着歪扭的伞,伞下的两个火柴人正手牵着手,寻找着家的方向。
“依依。”李老师喊了两三声,依依才有所感知,她回过头看见林姝妤的一刹那,眼神中有着恐惧和愧疚。
林姝妤对上她小心翼翼的目光,像是生怕受到什么惩罚一样,她慢步走进,递给依依一根小兔子形状的棒棒糖,“喜欢音乐?”
一听到音乐,依依眼中的恐惧总算是消失了几分,她身上的那件红色衣服沾染了不少灰尘,洗的褪了色。
“姐姐不怪你。”林姝妤轻声道,“哥哥姐姐教你学音乐,好不好?”
依依低下头,双手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那件红色衣服,似是有些不相信。许久,她才断断续续的说出一句,“真……真的吗?”
“当然了。”林姝妤笑了,笑得很温和,“你刚刚不是也听见了哥哥在音乐教室里教其他同学一起唱音阶吗?”
“哥哥姐姐都会唱歌,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要教你们唱歌的。”林姝妤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依依的手,“相信哥哥姐姐,好不好?”
依依迟疑了很久,最终选择了接过林姝妤手里的那根棒棒糖。
暮色漫过山脊时,节目组点亮了一盏补光灯,给房屋间增添了片刻的光明,由于导演组都回到了住处,便切断了对外直播信号源。
林姝妤正踩着地上的石子时,沈瑾淮的影子被缓缓拉长出现在她身侧。
“手还疼吗?”沈瑾淮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从她耳侧传来,林姝妤回身看去,沈瑾淮正穿着一件白色外套,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像是寺庙内承载内心愿许的粗香被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浇灭,只剩下袅袅升起的白烟。
“跟你没关系。”林姝妤加快了步伐,却忘了身侧那人能走的更快,甚至能找出时间调侃她,“薄情寡义,倒是包扎完就不认人。”
“对啊,那怎么了?”林姝妤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双臂叠放在胸前,一副不讲理的样子。
沈瑾淮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又不是你疼的拽我衣服拽出一堆褶子的时候了。”他假意叹气,“看来这手是没那么疼了。”
林姝妤被她噎得没话说,只丢下一句,“懒得跟你废话。”边自顾自的走了。
沈瑾淮站在原地,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被迫让他们分开的误会,手机里的信息好像再一次闪烁了起来,成为了他斩断这段感情最得心应手的利器。
——“出国的事没有商量,其他的事公司自有安排。”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暴雨夜。
沈瑾淮忽然想起五年前,好像自己也是这样挺直脊背走进雨里,徒留她一个人,像团粉身碎骨的月亮。
那夜的晚星细细碎碎的透过晚风吹起轻纱的一角洒在地上,林姝妤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沈瑾淮。
屋内很黑,争吵在一瞬间爆发,试图慢慢将两具缝合的岛屿撕碎。
“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没有算计你的资源,更没有暗中抢占你的资源。”林姝妤压抑着嗓间堵住的哽咽,眼泪好像随着她的言语一瞬间失重,藏匿着不可言说。
沈瑾淮淡淡的笑了笑,深色的眸中却犹如粘稠的雨夜,毫无波澜。他举起手机,上面是一张林姝妤与合作方谈话的照片。
“我从来都不介意你抢我的资源,所有东西我都可以明着给你,但你不能和我玩阴的。”沈瑾淮的眼角猩红,似乎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肩膀上承担的好像一瞬间很重,经纪公司三番五次的让他出国,沈瑾淮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但这一次,同意的理由是林姝妤给他的。
“我承认我是和他见面了,但合作的事连提都没提。”林姝妤提高音量,又皱着眉说出一句,“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夜总是漫长的,和掉进漩涡的那场梦一样,梦里的人无数次选择遗忘却往往欲盖弥彰。
于是,沈瑾淮的身影渐渐被遗忘在那个不下雪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