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

    各自解决完晚餐,关掉车内唯一的灯光,陷入一片黑暗。

    经过几天没日没夜的逃亡赶路,许以和计小春早已疲惫不堪,现在好不容易来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顾不上睡觉的地方算不算舒适了。

    毛毯往身上一裹,不安地昏睡过去。

    而江迎安之前睡了一天一夜,精神相比她们还算充足,沉默地盯着车窗外。

    这一片不止停了她们一辆逃进来的难民车,窸窸窣窣声响偶尔从十几米外的其他幽暗角落传来,昏暗环境有时会有一两个黑影从她们车边闪过。

    小说里关于女主袁祈宁在同苍城旧城区这段剧情着墨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笔带过。

    主角团由于队伍里有叶平生的关系,进城后立刻就被保护起来,之后更多的剧情是发生在同苍城的新城区。

    从目前状况来看,她身上没有发生二次异变,如果之前的推测正确,那么可以合推测袁祈宁他们离她并不远,或者说就在身后这片住宅区。

    小说里对于他们被保护的具体哪栋楼没有明说,再加上主角团们是被联邦保护起来的,她现在贸然上去相认百分之九十九会被怀疑,还是得从长计议。

    当然她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小说里三天后袁祈宁他们会在联邦的保护下乘坐渡船前往江对岸的新城区,他们上船的当天旧城区同步沦陷,城外大批丧尸嗅到味道冲了进来,即使是高墙电网也无法阻止他们。

    她只有三天时间,如果真等主角团到江对岸,她就再也没有醒来的可能了,计小春她们看起来也不会给她二次异变的机会。

    如何混上船?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

    翌日,江迎安是在一阵酸痛中醒来的,醒来没多久就发现她的右腿小腿以下全部麻掉。

    罪魁祸首是副驾驶座的靠背。

    狭小的空间要容纳三人睡一个舒服觉还是有些勉强,计小春个子小,身体瘦倒还好,下半身蜷缩在驾驶座,脑袋塞在了副驾驶许以的怀里。

    许以看起来就不是很舒服了,一条机械腿没处塞,只能放平座椅靠背抱着计小春的脑袋,即使是睡梦中眉头也不见松开。

    后座空间被压缩,江迎安只能利用座位上一半的空间。

    她记得昨晚上睡觉前腿还是缩着的,醒来后不知怎么就跑到许以的靠背下了,压上一个晚上,麻掉是必然的。

    轻手轻脚拔出自己的右腿,温热掌心贴上脚腕,缓慢揉搓,她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腿恢复知觉。

    揉搓间隙,她抬头望向四面车窗玻璃。

    刚才睁眼醒来时就发现了,她们这辆车几乎所有车窗都凝结上了一大片白色水雾,从车内朝车外看白花花一片,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

    江迎安抬起空着的那只手伸向最近的窗户,摸下一手的水,与此同时窗户被撕开一掌的缝隙,外面光景终于被她瞧见。

    看样子是下了一夜的雪,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外面地上,车顶均铺上层仿若白纱的雪。

    脚腕缓过劲儿来,江迎安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车内外温差大,她还穿着学校逃出来那套长衣长裤,冷空气袭面而来,从袖口领口钻进身体。

    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搓搓肩膀咬紧牙齿。

    她站在门边,车门未关紧,冷风吹进车内,感受到寒意,车内剩余两人同时锁紧眉毛。

    计小春更是一把拉过腿上的毛毯盖住脑袋,小声喊了句,“好冷啊!”

    许以伴着身上人的起床气缓慢睁开了眼,撑手揉太阳穴,呢喃出声,“天亮了?”

    她一动,计小春不得不跟着起来,顶着一头鸡窝栽回驾驶座。

    许以余光瞧见车外漫天漫地的白色,眼眸一亮,惊喜出声,“积雪了?”

    驾驶座上的计小春哼唧几声,本来的起床气因这句话瞬间消失大半,从毛毯下伸出毛茸茸的脑袋,迷瞪着一双眼就要往窗外张望,“什么雪?”

    样子有些滑稽,江迎安被逗笑。

    滑稽本人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停张望,在发现外面漫天漫地都是雪后,眼睛瞬间瞪大两三倍,“哇!好大的雪!”

    说完也顾不上骤降的气温,一个弹跳从驾驶座飞出。

    江迎安让出门边的空间,关上自己这边的门。

    抬头看天,她搓搓手臂,伸出半个掌心接住耳旁翩翩落下的细小雪花,余光里是计小春因下雪露出小孩独有的兴奋神情。

    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这场雪来的是不是早了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小说里这场雪在同苍城副本中仅仅是飘了几天,根本到不了积雪的程度,雪是直到主角团们到达吉安区才正式积起来。

    天气变化如此之快,是不是说明除了她,小说剧情也在发生异变?

    江迎安不得知。

    不过下雪有下雪的好处,小说给出的设定是天气降温以后,丧尸行动速度会变慢,虽然并不会变得完全不能行动,但说不定能为她们三天后混上船争取一定的时间。

    这边动静大起来,周围和她们一样逃进来的难民车也发现积雪了,纷纷下车惊呼起来。

    许以一只手抱着毛毯,一只手架着拐杖一瘸一拐下车。

    车外站了这么长时间,江迎安哈口白气,感觉薄衣下的身体正在变僵硬。

    一旁的计小春玩够了,站在原地打了个大喷嚏,“阿嚏!”

    许以下车时多穿了件,此时是她们当中穿的最厚的一个,她将怀中的两条毛毯递给她们。

    江迎安笑着点头接过,“谢谢。”

    计小春兴奋劲儿还没过去,鼻头红红的,裹毛毯站在车门边,眼睛亮晶晶望天。

    许以温和叮嘱,“还是小心点,忽冷忽热容易感冒。”

    “嗯。”江迎安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感冒发烧可不是个好兆头,如果让那些守城的联邦军人发现,说不定会以为我们要变异。”

    计小春瞬间停下脸上的笑,转头看她,敛眉思索她说的可能性,不到两秒便再次抬头颔首,“你说的对。”

    玩够了雪,她们回到车上。

    温度变化的太快再加上末世来临,别说能够抵御寒冷的衣服了,她们在跑的时候能想起来多抓几件衣服都说明当时情况不够危急。

    三人简单商量下,决定去隔离区问奥利具体情况前先去找几件厚实的衣服。

    她们开着车街上转了圈,很快打听到,有人在大广场那边搬来一车大袄。

    等来到昨天路过的大广场才发现,这里晚上是难民营,白天竟是个大型交易场所,卖衣服,卖消息,卖食物,卖武器,交易的货币并不一定是钱,而是你手里的东西,只要你手里的东西对对方来说有用,两人达成一致便可以交换。

    当然了钱和金子这些东西也可以用来交换,只是在现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你可能会花千倍万倍才能买到平时不屑一顾的东西。

    她们来得比较晚,交换衣服的大车前围了满满当当的人。

    计小春凭借身型小挤进去,很快出来,“呼,冬衣还有很多,那人不知从哪弄来一大货车,正守在车门前,想要衣服就得用他食物给他交换。因为大家的食物也不多了,自己都不够吃,所以还在犹豫。”

    “怎么样?我们要换吗?”她问。

    “换吧,没有衣服照现在这个情况继续冷下去,我们连行动都很困难。”许以继续问,“我们食物还有多少?”

    计小春看眼周围,没有看到有人过来,才接着说:“每人换件冬衣后,还能剩些,大概吃个三天吧。”

    “行,之后再想其他办法吧。”许以柔声道。

    说完,计小春拿了部分食物前去换取冬衣。

    而江迎安和许以想到这里可以换取消息,想顺便打听打听隔离区的事,两人多套了几件长衣长裤,打扮怪异地在附近转悠。

    人多常走动的原因,这边地上的雪并没有那么厚,踩过之后化成棕黑色雪水铺在地面。

    她们的鞋子鞋底不太厚,每走两步就有水浸入鞋内。

    江迎安和许以缩了缩脖子,找块干净的地方跺跺脚,跺去鞋边的雪水。

    忽然,她们听到身后绿色出租车车头位置传来几个男人的说话声。

    从他们谈话内容中敏锐抠出几个隔离区的字眼。

    两人对视一眼,江迎安扶着许以往那方走去,到了近处。

    许以先开口柔声询问,“你好,我们刚才听到你们在说隔离区是吗?”

    三个男人说话被打断,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上上下下将她们扫视了个遍。

    江迎安不是很喜欢他们的眼神,更何况鼻尖嗅到了点刺鼻的烟味,悄悄皱了下眉,抬手揉揉鼻子。

    其中一位年龄稍大的中年男人,穿着刚换来的冬衣,右手指尖夹了半根烟,有点流里流气笑着说道,“有事啊妹子?”

    许以皱了皱眉毛,看上去也有些退缩了,最后还是轻轻呼出口气,一鼓作气,“是这样的我们想打听点消息,昨天我们进城前,联邦警官把我的宠物拉去隔离了,但具体隔离在哪里他们并没有说。我们想问问你们知道隔离区的位置吗?”

    “妹子,就算是新来的也不能不懂规矩啊。”眼见中年男人要开口说些什么,旁边高个子的人拦住了他,搓搓手,猥琐笑道,“要换取信息,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江迎安撇了眼许以,随后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三个面包,递给对方后,几个男人果然眼睛一亮,拿着食物在掌心拍了拍,给她们说了隔离区的位置。

    得到信息,许以心满意足地笑点头,刚准备道谢。

    其中一个较矮的男人,“对了,你刚是说你们的宠物被联邦截了?”

    “啊对,是我的狗,边牧奥利。”许以回答。

    矮男人回头看了另外两人,随后三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两下。

    早就受不了他们各种怪样子的江迎安蹙眉直接问了出来,“你们笑什么?”

    许以也很不理解。

    矮个子男人耸耸肩,笑说:“只是觉得稀奇,都末世了,居然还有人拖着自己的狗跑。”

    涉及到奥利,许以平日温柔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不适,眉头渐渐拧起,“抱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对待你的宠物的,但在我这里我的狗一直陪着我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它是我的家人,请你尊重。”

    哪知他们听了这话,不仅没停下笑,反而对视一眼更肆意笑了起来,“还家人哈哈哈哈哈。”

    江迎安气的拳头捏紧,要不是手上还扶着许以,她恨不得下一秒一拳揍到他们脸上。

    “……把畜生当家人我们也是头一次见……哎呀我说你们女人有时候也有够莫名其妙的,都逃命了还撇不开这些圣母心。”抽烟的中年男人笑的手上的烟都拿不稳,抹去眼角笑出的不存在的泪水。“既然你们说那条畜生是你们的家人,那就去联邦的隔离区问问咯,看看隔离区的人认不认你所谓的家人。”

    “依我看啊,现在这个世道隔离人的地方都不够,联邦还会去给一条畜生腾位置?”矮个子男人接茬,耸耸肩膀继续道,“反正我是不相信。呵呵你的家人说不定早就被联邦警官给炖了吃了。”

    这话一出,三个男人仿佛连接了莫须有的笑点,纷纷大笑起来。

    许以脸彻底黑了下来,江迎安也随时准备冲上去。

    谁知后者还没动手,身侧忽然卷起一阵风,几片雪花被带起。

    下一秒矮个子男人的笑猛然停住,脸色突变,白了一瞬,痛苦地捂住裆部,边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边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脏话。

    另外两人见他这样,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忽的一人大腿一痛,一人屁股仿佛被人踹了脚,七歪八扭地就要摔倒。

    瞧见这场面,江迎安心有所感似的明白了什么,下一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愣什么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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