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山小居中,何仙姑掐指一算。
大祸已至,是凶多吉少的卦象。
穿山甲能有什么事,竟到了生死地步,她不在的这些时日,又发生了什么?
仙姑百思不得其解,搜遍了整座山,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在悬崖底下找到了关于穿山甲的一丝气息。只是时日已久,穿山甲的尸身化成了枯骨,就算找到了他的魂魄,也无法回魂。
妖与人不同,人死后过七日入地府轮回。妖因为修行有道,肉身既死,但灵力常经久不散,如果没有人指引,魂体便会徘徊人间,久而久之迷失方向,等到灵力散尽,魂体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她算着,穿山甲应该是能撑很久,只是转生这事不太好办。
主仆一场,又是多年的老朋友。何仙姑斟酌再三,终是去了一趟南海。
……
时光易逝,光阴荏苒。
又是一年清明,细雨长淋不尽。隔壁破屋里的老乞丐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穿山甲蹲在墙角下,听到了小乞丐凄切的哭声。
老乞丐死了,还有小乞丐在惦念他,为他伤心,也算死而无憾。
穿山甲麻木的想着,魂体穿过了墙壁,进入破屋里。
魂体生存不易,他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妖怪的世界弱肉强食,穿山甲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吞噬新鲜的灵体,状大他的魂力。
妖怪是不敢去招惹的。凡人在尘世间不过蝼蚁,灵魂力量虽然稀薄,但积少成多,总能维持生命。
老乞丐是穿山甲物色的第一个灵体,从白天蹲到夜晚,总算是咽了气。
大小乞丐常年食不果腹,衣不附体。这样阴冷的夜里,老乞丐的身体早都已经凉透了,干巴巴的脸上青黑一片。小乞丐将所有的衣物都盖在了老乞丐的身上,泪眼婆娑已经看不清面目。他肉眼看不见,老乞丐透明的灵体其实就在他身边。
老人枯木般的手抚摸小孩头顶,带着无尽的担忧和不舍。
穿山甲在一旁紧紧盯着,老乞丐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罢了,穿山甲蹲在一旁心想,在等几天。牛头马面也要等七日才捉人去地府呢。
老乞丐大概是放心不下小乞丐,就算死了也要跟在小乞丐的身边。可约莫十岁的娃娃,不愿意相信亲人故去的事实,留着老乞丐发烂发臭的尸身,夜夜同眠,不到三更不闭眼,真正做到了人憎狗嫌。
小乞丐在的这间破屋,其实现在没人敢来,因为老乞丐夜里会装鬼吓唬人。白日里老乞丐不敢现身,时常会化作一阵风,一瓢雨,为小乞丐驱赶过来抢食的人,或者教训脾气不好不给饭还打人的商贩。
穿山甲鬼使神差的就这么看着。时间久了,还感觉有点意思。
一直到了第七日。牛头马面都快要来了。老乞丐也不装了,看着小孩入睡以后,转过头就和穿山甲唠起了家常。
“后生徘徊多日,是不记得怎么投胎了吗?”
“我见你虽然面目偶尔狰狞,但心地还是好的,魂体也还算纯正,不如等鬼差来了,我美言几句,带上你一起走?”
穿山甲:“……”
穿山甲已经不想吃老乞丐了,但也不打算随他一起去投胎。
老乞丐问他为什么。穿山甲却不肯在说话。
老乞丐长叹一声,“就怕你等不到咯。”
夜半三更时,雨渐渐小了些,屋檐下只听得见稀疏的雨滴声。地府真派了鬼差来接人,老乞丐恋恋不舍的从小孩的梦中出来,最后看了一眼小孩的面庞以及破旧残败的屋舍,才终随着鬼差走了。
穿山甲依然站在破屋的墙角下,看着他们在夜幕中离去。雨又开始下大,混着湿漉漉的雾气,将周围的一片都衬的不真实。穿山甲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朦朦胧胧中,他好像出现了幻觉。
鬼使已往,夜色却尚浓。更何况人间俗事多,难有不染尘。
何仙姑撑着人间的油纸伞,裙摆几乎被雨水浸湿,等到地府的鬼差们完全消失,才慢吞吞的从雨幕中走了出来。
穿山甲面孔还是熟悉的,只不过魂体虚弱,看上去瘦了几分。
何仙姑将伞举过头顶,露出那张淡雅清丽的面容。至上而下,看着依靠在墙角的男人,笑了笑说。
“怎么,你也想去投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