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了吗？
申度贤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她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甩了甩胳膊、抖了抖腿，确认自己完好无损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还活着。
这是哪里？我不应该在咖啡馆吗？
她不安地四处张望，天灰蒙蒙的，压得很低，狂风卷过她的耳畔，发出一阵阵呜咽的声音。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想到了给李洙赫打电话，手伸进兜里掏手机，却摸了个空。
衣兜里什么都没有，手提包也不见了。
好冷。
她裹紧了大衣，用手拨了拨围脖，以便更好地挡风。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小路走着，走到汇入大路的地方时，她看到了前面是一片湖。
她脑袋一阵发懵，这是哪里？
我这是在哪里？！
一股莫名的恐惧席卷而来，她害怕极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咖啡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一扭头，她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面前站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背对着申度贤，从背影看，她的身材瘦小，看着有些发育不良，差一点就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了。
而那个年轻的女人此时刚从包里取出手机，模样有些着急。
申度贤看不清她的脸，只见她在手机上戳戳点点，像是在拨打电话。
她走近了些，这附近实在没什么人，想来天气恶劣也没什么人出门。她琢磨着说不定可以找那个年轻女人帮忙，借用她手机拨个电话。
她靠近后，女人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反倒是时不时朝湖的方向瞥去。
申度贤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湖上远看泛着波澜，被风搅乱，她似乎看到了一团黑影在湖水中沉沉浮浮，看起来像是在……
求救。
她呼吸一滞，脑子嗡嗡作响。她快速别开了眼睛，心跳不自主加速。
小女孩一直在旁边一声不吭，靠近后她的个子太小以至于申度贤一时忘记身旁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就在女人接通电话时，小女孩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她伸手使劲扯女人的大衣。
女人慌忙蹲下来，柔声安慰：“小朋友别害怕，你弟弟不会有事的，姐姐在打报警电话，马上警察叔叔就会来救他。”
小女孩却哭得更大声了，她拽掉申度贤的大衣带子，扔到远处。
女人微微一愣，嘴里还在和电话另一头的人说明情况和现在所处位置，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拾起带子。
申度贤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女人从自己的身体穿过，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缓缓垂下头。
哈，原来我真的死了啊。
可是，我不想死啊。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李洙赫给她发的信息。
有事随时联系他。
可是，她现在想联系他都联系不到了啊。
再等她抬头时，年轻女人已经消失了，小女孩也不见人影。她转身朝与湖相反的方向瞧去，隐隐约约看到有一群人影。
那些人穿着服装远远看去像是警察，她心头一喜，正想拔腿跑过去求助，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
也是，她都死了，就算她过去了也不会有人看到她。
她眼里霎时黯淡无光，耷拉下脑袋。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有什么液体到了她的脸上，她想抬手去摸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片水中，浸泡了很久。
她的身体不再是她自己的，她只能静静感受她的动作，仿佛重复了很多遍已经麻木了一样。
她的手在水里扑腾着抓到了一块石头，她感觉到了自己胸腔中一时的喜悦。
她感受到了一只手，死死拽住了她的内衣带，向后扯。
就是那一瞬间，她突然联想到了那个小女孩拽年轻女人的衣服时的场景。
她大概也是这样拽的。
她突然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相法。
她的手感受到了一片滑腻。
是青苔！
“啊啊啊——”
病床上的女人猛地坐起来，瞪着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又做噩梦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进了申度贤的耳朵里，她才回过神。
“内？噩梦吗？”
她的嗓子很干，说话声音沙哑。
李洙赫眉头轻轻蹙起，走到一旁的饮水机处接水。
申度贤呆呆地坐着，脑袋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绪飘过，只是茫然地坐着。
以至于李洙赫递过水之后问了两句话都没有听见。
“喝点水吧。”
“内？”
“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她只是麻木地接过水却没有其他反应，眼神木然呆滞，李洙赫轻叹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顶，轻柔地拨开她额头上散落的碎发。
“啊，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
申度贤接过水后，在手里端了许久才回过神回应李洙赫，眼里满是疑惑和歉意。
“内，喝点水吧，嗓子哑成这样我很心疼的。”
申度贤脸一红，低头抿了几口水，中途偷瞟了几眼李洙赫，对方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关切地注视着她，一切举动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啊西。
这男人真是，说情话都不会脸红的吗？！
申度贤干脆装作无视他，顺便打量着病房。
让她意外的是，她现在所在的病房和之前住院的那间似乎是同一间，陈设还是熟悉的模样。
李洙赫抬起一只手，用指腹拭去她额头细密的汗，末尾轻轻摩挲两下。
他的动作漫不经心，但申度贤的心跳却被按了加速键，狂跳不止。
“刚才是做噩梦了吗？”
“内？我吗？”申度贤有点晕乎乎的，反应了好一阵子，“我不知道，一醒来好像都忘记了。”
“那不是噩梦。”
如此静谧的房间，申度贤本以为只有她和李洙赫二人在这里，突然传来了一个柔弱的童声。
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
房间里的两张病床此时被拉上的帘子分割开，就在她环视的时候，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帘子旁。
是娜莱。
她小小的手扒着帘子边，探出一个脑袋安静地看着申度贤，她的眼睛很灵动，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很难略过她的眼睛去看脸上其他的部位。
再多看上几眼，仿佛下一秒那双眼睛就会说话似的。
申度贤注意到此刻娜莱的妈妈并不在病房，现在病房只有她、李洙赫和娜莱三人。
她一见娜莱就很欢喜，看到娜莱蠢蠢欲动但又犹豫不决的样子，她弯了弯眼角，笑着招手示意她到她这里来。
“娜莱，来姐姐这里。”
娜莱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立马跳下床，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她床边：“天使姐姐，娜莱好想你啊。”
“姐姐也好想你呀。”她把手中的杯子推到李洙赫手里，将娜莱抱到床上。
娜莱很瘦，体重很轻，申度贤很轻松就抱起来了。
李洙赫突然被申度贤“冷落”，还冷不丁给他塞了杯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举起杯子自顾自喝了起来。
娜莱穿着单薄的住院服，申度贤让她钻到被窝里和她挨一起。
看到两人忙忙碌碌一通终于安顿好之后，李洙赫缓缓出声，语气温柔：“娜莱，哥哥可以问问你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大概是感受到李洙赫的和善友好，再加上她很喜欢天使姐姐，因此说话也大胆了些。
“天使姐姐做的不是噩梦，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申度贤听了之后愣了一下，很快感到疑惑：“娜莱，你是知道姐姐做了什么梦吗？”
李洙赫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也在等娜莱的回应。
“天使姐姐，娜莱没有骗你，那不是梦，是真……”
“娜莱！”
娜莱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道略带严厉的呵斥声强行制止。
申度贤抬头，娜莱的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病房里，许是刚回到病房。
“两位见笑了，这小孩子就爱说些胡话，你们千万别在意。”娜莱妈妈疾步走到申度贤的病床边，连声致歉。
“没关系，理解理解。”
听娜莱妈妈这么一说，申度贤也没多想就相信了，毕竟小孩子思想天马行空，说话做事也是一样，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申度贤和娜莱妈妈简单客套了几句，没多久，娜莱就跟着妈妈出去了。
这次对话，申度贤明显感受到了娜莱妈妈的疏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娜莱妈妈似乎在抗拒她和娜莱的相处。
“奇怪。”她呢喃出声。
“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娜莱妈妈的表现好像有点奇怪。”
“内，她并不想让娜莱和我们接触。”
“哇，是吧，你也看出来了！”申度贤有些惊讶李洙赫的反应，她还以为他顶多嗯两声。
李洙赫挑挑眉，眉毛上就差刻上“得意”二字了，不过他轻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想出院，可以……吗？”申度贤试探地问他。
“不、行，”李洙赫调整了一下坐姿，边整理衣领边不紧不慢地说道，“医生说了，你现在的情况很严重，需要住院观察，至少一个月。”
“啊？！要住院这么久啊……”
申度贤被他这么一长串话说懵了，眉毛一撇，满是委屈。
“内。”
“真的吗？”
“内。”
“真的是真的吗？”
“内，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