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研究所，眼前的废墟和地面上的裂痕就越多，匆匆驶离6区后，他们的车辆毫不意外的被面前的塌方拦住。

    碎石崎岖的道路上还残存着不知名的血肉，若尔兹望着前方空旷的天空，下意识叹了口气，“从这里走到4区至少需要两天。”

    “没有捷径吗？”埃勒郁郁从那辆老旧的车上下来，用鞋底碾了碾脚底的砂石，“步行穿过这种地方，不知道会遇到多少泄露出的实验体。”

    “很遗憾，想要抵达目的地，这是必经之路。”若尔兹稍微清点了一下补给，整理好够用的食物与水之后，也离开了车子。

    迎面的风沙迷眼，若尔兹透过碎裂的玻璃往车内看，轻声对应铎道，“如果咱们脚步快些，一天应该就能赶到研究所。”

    应铎离开的车辆，沉默无言的跟随着若尔兹向前走，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此刻相顾无言，若尔兹被一左一右两个闷葫芦隔应到了，为了摆脱沉默，若尔兹破天荒地的开口，讲了个笑话。

    “在烤箱里有两个小蛋糕，他们是最好的朋友，突然有一天，一个小蛋糕惊恐的对另一个小蛋糕说——”

    “别讲无聊笑话行吗？”埃勒打断了若尔兹，皱眉道，“咱们走在一条危险的道路上，应该时刻保持警惕。”

    “小古板，适当的交流有利于缓解紧张的情绪。”若尔兹冷哼一声，扯了扯嘴角，“既然你不想听无聊笑话，那听不听无聊童话？”

    若尔兹加重“无聊”这两个字，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气恼，埃勒抿唇，想要拒绝，却被若尔兹瞪了一眼。

    没必要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冲突，埃勒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违心的说想听童话。

    若尔兹笑了，迈过一条长长的裂缝，回头对跟不上她脚步的两个人道，“你们听过神灯的童话吗？”

    “擦一擦神灯，它就会帮你实现三个愿望。”应铎知道这个故事，听到若尔兹提起，应铎有些疑惑道，“这个故事没有人不知道。”

    “这个故事脍炙人口，所以我想提出一个问题，如果你们得到了神灯，会许下什么愿望呢？”

    面对若尔兹的提问，埃勒率先说，“荣誉、财富，以及长生，这就是我的愿望。”

    很符合普世价值观下人类的追求，若尔兹将目光投向应铎，期待着应铎的回答，但应铎摇了摇头，坦诚道，“我没有愿望。”

    “这时候你怎么不许愿，让菲拉德尔回到你身边了？”埃勒阴阳怪气的发问，若尔兹也疑惑道，“你应该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吧。”

    想要的东西有很多。

    父母的陪伴、声名远扬的画作以及一份永不变质的爱……

    太多欲望积攒在心口，让应铎羞于开口。

    想要的东西有很多，正因为应铎清楚的知道它们都不会实现，所以固执的封死了所有的期待。

    应铎早就是个成年人了，童话对应铎来说，早就变成了不切实际的虚无故事。

    若尔兹幽幽注视着应铎欲言又止的模样，低声道，“想要的东西，你得开口说出来。如果因为害怕失望而不敢期望，那你的人生该多无趣呀。”

    “他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埃勒大步跨过一块倒塌的钢筋，声音不大不小道。

    若尔兹啧了一声，刚想出声，就被应铎打断了。

    应铎的眼角还泛着红，被风吹乱的额发露出了那双浅色的眸子，应铎停下脚步痴痴望着若尔兹，像个愚者一样提问，“愿望说出来就一定会被实现吗？”

    若尔兹眨了眨眼睛，笑着对应铎说，“就算愿望没有被实现，你也没有损失什么呀。”

    应铎闻言重新向前走去，迈过了面前的障碍。

    三人行走在这片已经化为废墟的大地上，从朝霞满天走到月明星稀。

    埃勒捡了些干燥的树枝和易燃的碎屑，艰难的燃起了一堆篝火。

    夜晚来临后气温骤降，三人围着面前的这团火焰一起取暖。

    跳动的橘红色火苗映照在若尔兹暗红色的瞳孔，她痴望着那团亮色，仿佛陷入了一场沉醉的美梦。

    埃勒撬开压缩的罐头，将勺子丢给了应铎。

    应铎的侧脸被火光映照，埃勒低头看着罐头里浑浊的蔬菜汤，终于主动开口对应铎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埃勒搅动着手中的罐头，心绪不宁道，“4区的研究所已经成为旧址，那里遭受过实验体的摧残后，什么也没有。”

    “嗯，但我还是要去，菲拉德尔在那里等着我。”应铎感受着火焰传来的热量，看起来并不在意。

    埃勒放下罐头，有些气馁道，“恶魔的诡计，他想要引诱你，如果你想见他，你完全可以画下由鲜血绘制的法阵。”

    “那不一样，埃勒。”应铎将干燥的树枝丢进火焰，火苗“咻”的一下往上窜去，又迅速恢复正常。

    应铎说，“菲拉德尔希望我去到研究所，他会在那里解答我的问题。”

    “固执，迂腐，你和研究所没关系，有关系的是你的父母，可他们早就死了——”埃勒愣了愣，似乎明白了应铎的想法，“菲拉德尔只是由头，你其实是想了解父母的事情，所以才决定离开47街。”

    应铎摇摇头，纠正道，“菲拉德尔只是原因之一，我希望他能回家。”

    埃勒嘲笑道，“它只是个收容物，哪有家。”

    跳动的火焰让应铎的皮肤发烫，应铎拨弄了一下篝火，苦笑道，“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幸福。”

    “你的脑子坏掉了？”埃勒无法理解，正常人对待收容物都会警惕，研究所的科员也都拿它们当成工具。

    埃勒原以为若尔兹的事件算是小概率事件，可应铎的状态让埃勒忧心。

    “收容物永远是属于研究所的财产。”埃勒将罐头推向应铎，轻声道，“别对他付出多余的情感，它们不是人类，也不会拥有人类的情感。”

    “你不是研究所的科员，为什么一直在强调这件事？”应铎的问题让埃勒发笑，就在应铎不解之时，埃勒忽然对应铎说，“你还记得合唱团决赛时唱的那首歌吗？”

    应铎抬眸看向埃勒，嘴巴快过脑子，开口唱道，“This is for my peoples who just lost somebody,Ya best friend, ya baby,Ya man or ya lady,Put ya hand way up high,will never say bye.”（这首歌献给那些刚刚失去某人的人，你最好的朋友、你的宝贝，你的男人或者你的女人，高举起你的双手，我们永远不会说再见。）

    埃勒被火光映照的眼睛亮晶晶的，伴着墨蓝色的夜空，埃勒也跟着应铎唱着，“Mamas, daddys, sisters, brothers,Friends and cousins,This is for my peoples who lost their grandmothers,Lift ya head to the sky,Cause we will never say bye.”（妈妈爸爸、兄弟姐妹，这首歌献给那些失去祖朋友和堂兄弟姐妹母的人，抬起头仰望天空，因为我们永远不会说再见。）

    随意拍打着的节拍吸引来若尔兹的注意，她听到他们二人一齐哼唱着简单的旋律。

    “As a child, there were them times,I didn't get it, but you kept me in line,I didn't know why you didn't show up sometimes,On Sunday mornings, and I missed you,But I'm glad we talked through.”

    （孩提时，有他们相伴的时光，我还不懂事，但你将我紧紧记在脑海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你不在，星期日的早上我十分想念你，但我很开心我们谈了许多。）

    “All them grown folk things,Separation brings,You never let me know it,You never let it show 'cause,You loved me, and ob-vi-ously,There's so much more left to say,If you were with me today,Face to face,Never knew I could hurt like this,And everyday life goes on I,Wish I could talk to you for a while,Miss you, but I try not to cry.”

    （那些成人之间的事情，带来了分离，你从不让我知道这些，你从不让它在眼前出现，因为你很爱我，还有好多话想说，如果你今天仍在，面对面，从没想过我会如此痛苦，每天生活都继续着，我希望我能和你聊一会儿，好想念你，但我努力不让自己哭泣。）

    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混在他们的曲调中，恍惚间仿佛窥见到了那段遥远的回忆。

    还会做梦吗？

    朋友。

    梦到故乡的白云，娇嫩的花朵，清爽的风以及那个会陪着你做梦的小人儿？

    埃勒望向故友，苦笑着将所有疑问都吞进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