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此言不虚,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会比陵川江家的春天更好看。
多少大儒来这里访春,寻人。
春景易逝,故人常在。
为了恭候佳音,江北望已经在这里耐心等了很久。
风吹过他的衣角,也吹落了几朵杏花。
江北望想,他等的人总是喜欢放他鸽子,但他却不敢误了一刻。
原因无他,能让江家少主守在这里的人,只有他幼时住在外祖认的师父,俞霖柏。
这人对他眼里的小孩儿一向不正经,江北望年少时是恪己守礼的谦谦君子,这些年终于被这个人带出了放旷爽朗的江湖气,他知道俞霖柏是好心,江北望生下来就是病弱之躯,多少人说他撑不起陵川江家,俞霖柏却从未对他另眼相待,满腹才华教給了人后,怕人闷坏,总是领着他南北奔走,生怕他长成书呆子。
那人究竟什么时候来?
江北望对早已备下的宴席失去了信心,他的师父像一阵风,心情好的时候刮的快,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原地平移。
江北望的眉间染上了浅浅的担忧。
俞霖柏成婚却无子。他的妻子骆文棠待江北望视如己出。江北望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幸运,少时陵川江家不待见他,但他有一心为他的外祖,师父,师娘,不及弱冠之年就大权在握,他有了在乱世安身立命,以至于足以影响庙堂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江北望撑着一把油纸伞,杏花落在他的肩上,周身没有仆从,端的是公子如画,举世无双。
俞霖柏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江北望心下一松,忽视了师父的不正经和迟来,他抿了唇,不想说话,等着俞霖柏的荒唐言。
“江城没有人比眼前的公子更好看了。”
“师父师娘,你们来了,后面这位是?”
江北望开口,一把碎玉的嗓子让一后面虚弱的孩子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无人知道这个孩子在看到江北望的那一刻眼睛有多明亮,无人知晓他期盼这一刻期盼了多久。
俞霖柏这一次不是自己来的,除了他的夫人,他还带来了血,和一个状况不明孩子。
“先把你小师弟带下去安置。”俞霖柏嗓音低沉暗哑。
江北望没有对这位的突然到来产生惊讶。
他的师父有许多比江北望年长的弟子。俞霖柏很少拒绝友人的请求,这位师弟,也是其一。
床上的孩子看起来虚弱苍白,也很乖巧,像极了年少时的他。
江北望不知道这位乖孩子在暗中观察他。
师兄看起来好像很好的骗的样子。
小孩儿闷哼了一声,果不其然,成功看到了他师兄担忧的样子。
江家少主,这么容易骗的吗?
他欺骗了眼前这位公子,他好混账。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不拐回去呢?
京城,也太无聊了。
江北望皱了皱眉,久病不一定成医,他也不怎么会照顾人,江大公子最落魄的时候也有忠心耿耿的人手。没人要求一个病弱且博学多才,终日繁忙的世家公子掌握多少生活技能。
嗯……
先给人煎药,
煎……药……
江北望看了看药方,他认识药材,但他判断不出一两是多少,他不会用秤。
他把小师弟弄死了,俞霖柏会杀了他吧。
只好求助。
师父,我不会煎药。”
俞霖柏横了他一眼,尾音上挑:合着少爷游山玩水的这些年也没亲力亲为过?下次为师带你出去,以妨你未来聚不着媳妇儿。
北望啊,身为江氏少主,很多东西,你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
江北望走进屋子陪伴他的小师弟,不料这人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站起来,站不稳一样,楚云归趁势跌进了江北望怀里,好香好软。
他好喜欢,不想回去了。
江北望顿住了,少年一头干净蓬松的黑发,散发着枝叶的清香,看起来好……乖……
江北望的声音不由自主的软了几分:乖,先回床上躺,师父一会儿给你端药。
别院无人,几有只几春鸟一直在树顶盘旋,明媚的春光几乎灼烧了楚云归的眼。
江北望要走了,身为准少主,在规距森严的江家,他不可能在这里呆太久,仅仅是等俞霖柏就花费了他一整个上午。
陵川江氏,名门望族,约束家中小辈子弟极严。
楚云归非常不舍,江北望走得时候像是被一千只手扯住了脚。
嗯,目光化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