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窗的贼

    暮色已深,夜风吹动,烛台上的火苗轻轻跳着,蒋安沅往前挪了挪,检查着护膝上的针线。

    忽然有暖意贴上后背,陆九昭环住她的腰肢,在耳边低声说道:“这么晚了,在忙什么呢?”

    蒋安沅轻声回道:“九淮春闱在即,这倒春寒最是厉害,我想着给他备些御寒的衣物,免得在贡院夜里寒凉,再把他冻着。”

    陆九昭闻言吃味道:“他倒是命好,除了亲娘外还有人怕他冷,给他缝这缝那的,哎,我是爹不疼娘不爱……好娘子,什么时候你能对你夫君这般上心就好咯!”

    “胡说什么呢!”蒋安沅反手捏住他的手腕:“你个没良心的,这护腕不是你娘子做的吗?”

    陆九昭傻笑了几声,在她颈窝蹭了几个,又道:“娘真该给他找个媳妇,不然什么事都得让我娘子操心。”

    蒋安沅一听倒也觉得合理,点了点头:“以二弟的年纪,按理倒是可以相看相看人家了,估摸着公公婆婆是想着等他考完再做打算。不过,他可以中意的姑娘?”

    “他一天神神秘秘的,我哪里知道。”陆九昭见她一针一针缝着,心疼道,“休息吧,春闱还早着呢!”

    “我再补个针脚。”蒋安沅像是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可是军中有事?”

    陆九昭似乎有些疲惫,低声回应道:“不过是寻常操练,别担心。”

    “当真无事?”蒋安沅又问。

    “当真。”他俯身浅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声道,“我去沐浴了。”话音落下,他便松开了她,转身走向内室。

    蒋安沅停下了手中动作,低头咬断丝线,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护膝。

    自从那日沈静姝去练武场见过陆九昭后,不仅没有退意,反而每天都去守着,连着去了三日。

    蒋安沅都不用特意打听,消息就自己传了过来,本来她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待陆九昭回家后,她有意问起,但他都好像在刻意隐瞒似的,没有跟她说实话,这才渐渐起了疑虑。

    这日,沈静姝更是明火执仗地跑来送点心。

    “我见桃花初开,便摘了些来做点心。昨日将军吃后甚是喜欢,便想着送来给大娘子尝尝,大娘子可别嫌弃才好。”沈静姝一边说着一边恭敬地将点心放到蒋安沅面前。

    蒋安沅看了一眼那叠桃花酥,笑道:“是吗?我倒不知他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些了?”

    沈静姝轻笑着回道:“大娘子,人都是会变的,以前不喜欢的,难保现在不喜欢。同样,以前喜欢的,现在不一定就还喜欢。您说,是不是?”说完便看着蒋安沅,好似在等她回答。

    蒋安沅也望着她,淡然一笑:“沈姑娘说得不错,人的喜好是会变的。不过,我若是你,就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沈静姝稍微一愣:“静姝愚钝,还请大娘子指点。”

    “沈姑娘过谦了,指点谈不上,只是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故事,不知沈姑娘可有兴趣?”

    “大娘子请说,静姝洗耳恭听。”

    蒋安沅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认识一个姑娘,长得貌美,又有才情,家中又是官宦人家,外人看起来是个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娇小姐,可是他们不知的是,其实这位小姐家里早就被那些不争气的男人们败光了家底,现下只得靠她这个还未出嫁的小女儿寻一门好亲事渡过难关。”

    沈静姝越听脸色越不好看:“大娘子想说什么?”

    蒋安沅接着说道:“我只是想说,这个坑就是个无底洞,纵有金山银山也是不够填的!拿自己的一生的幸福做砝码,沈姑娘,你觉得值吗?”

    沈静姝沉吟了半响,忽而轻笑了一声:“若是赌赢了,那就是值的。况且,大娘子,您不是她,怎么就知道她不幸福呢?”见蒋安沅没有接话,她又接着说道:“大娘子,您什么都有,或许十分不屑这种人,可是对于那位姑娘来说,她没得选。”

    蒋安沅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讽刺:“是没得选,还是不想选。若那位姑娘把难处说出来,我愿意帮她!”

    沈静姝嘴角微微一扬:“可是静姝觉得,赌注压在自己身上比压在别人身上更好些,大娘子,您说呢?”

    蒋安沅却道:“我觉得,不赌为好!”说完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又道,“朝云,茶凉了,给沈姑娘添些热茶。”

    沈静姝闻言识趣地说道:“静姝本就是来送这桃花酥的,既然已经送到,静姝就不叨扰大娘子了。”说完便福了福身,带着丫鬟离开了。

    待她走后,朝云早已忍不住,骂道:“这狐媚子也太没脸没皮了,竟然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月云气恼道:“姑爷也真是的,什么东西都吃,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彩云见状连忙喝止:“行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

    蒋安沅听着这些话,看着那碟桃花酥越想越气,便将它狠狠地摔在地上。

    于此同时,沈静姝刚出了院门,忽而转身望着主屋的方向,回想起刚刚的试探,脸上浮起笑意,低声自语道:“原来你们也不是说那样情比金坚呐。”

    ……

    时至傍晚,陆九昭回来后就见朝云、月云守在屋外,又见主屋里没亮灯,便问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你们大娘子呢?”

    说着就要推门进去,结果却被朝云、月云两人栏了下来。

    朝云:“姑爷,我们大娘子说她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姑爷,所以让您到厢房去睡,奴婢已经给您把床铺好了,您过去就行。”

    “风寒?严不严重?请大夫了吗?”

    月云低声说道:“姑爷,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们姑娘正气着呢!”

    “你们不听话惹她生气了?”

    月云叹了一声,说道:“姑爷,我们姑娘已经睡下了,您去厢房歇着吧!”

    陆九昭哪里肯这样离开:“你们让开。”

    朝云:“奴婢们让开也没用,您进不去。”说着便侧身站到一旁。

    陆九昭上前了几步,推了推门,发现里面落了栓,外面打不开,然后便看了眼两丫鬟,两丫鬟根本没理他,他又看了看身后的锦洪,锦洪也是一脸茫然,无奈,只好离开了。

    其实蒋安沅没有睡着,本想听听陆九昭是怎么说的,谁知这人竟然真的走了,她心里又恼了几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知过了何时,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传来窸窣的声响,于是便起身往外间,环顾四周,正见有一道黑影翻过半开的窗户。

    蒋安沅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扫了眼周围,拿起桌上的镇纸藏在门帘背后,等他一靠近,猛地朝他砸去,那人闷哼一声,蒋安沅刚想呼救,随即低沉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娘子,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蒋安沅顿时愣住,就着月光看清来人后这才放才手中的镇纸。

    屋里烛火重新燃起,就见陆九昭捂着脑袋,表情有些狰狞,她赶紧上前检查伤势。

    镇纸砸出的伤口不算深重,但却在他额角处留了条口子,渐渐地渗出了些血来,蒋安沅见状心疼极了,可嘴上却佯装责怪:“你、你怎么半夜翻窗户啊!幸亏我手上拿的是镇纸,要是匕首什么的,你……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陆九昭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没事,小伤,别担心。”

    “谁担心你呀!”她虽这样说,可还是去拿了纱布和药膏替他上药包扎,“还疼吗?”

    陆九昭脸上堆着笑:“看到娘子就不疼了!”

    蒋安沅闻言手上加重了些力度:“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经!大晚上得不好好睡觉,倒学起贼人翻窗户来了。”

    陆九昭只是傻笑着,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却被蒋安沅推开:“你干什么?”

    “我听那俩丫头说你生病了,就想来看看。”陆九昭一脸关切,“你现在可还觉得不舒服?”

    蒋安沅闻言心头一软,但想起白天的事,心里的火气还是没有消散,她把药膏收进盒子里,冷冷地道:“伤口包好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陆九昭知她这是在生气,可他着实不知是哪里做错了,于是便拉过她的手,蒋安沅想抽离却被他死死撰住。

    “娘子,我错了,你心里有气打我、骂我都成,别不理我呀。”

    “你做错了什么?我又有什么好气的!”

    见她这样,陆九昭只好耍混,立马抱着她,靠在她胸前不撒手:“娘子,我的头突然又晕又疼,快扶我去床上,我快晕过去了。”

    蒋安沅推了他几下推不开,生气道:“你个无赖,只会耍混。”

    陆九昭却在她胸口蹭了蹭:“娘子,我早就说过,我这无赖这辈子是赖定你了。”

    蒋安沅目光突然落在了地上的糕点上,于是问道:“桃花酥好吃吗?”

    陆九昭一怔:“什么桃花酥?”

    蒋安沅指了指方向,陆九昭望了过去,以为是她做的,生气是因为不小心落地上了,于是便起身捡起一个来,拍了拍灰尘,咬了一大口,夸赞道:“好吃,比潘楼做的都好吃。”

    蒋安沅闻言气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起身推着他就往门外走:“陆九昭,你给我出去!”然后“砰”地一下重重地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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