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暴雨，没有尽头的公路，空无一人的野郊。
很适合杀人。
他是一只水母，一只食肉水母。
如果在深海里，他可以毫不费力地用他的触须将他绞死，撕成碎片，然后丢到鲨鱼的肚子里。
可这里是陆地。
是他不了解的人类制造的机甲内部。
海里是他熟悉的生存环境，一旦脱离那个环境，他会立马丧失安全感。
这样的我是无法很好的融入人类生活，也不可能按照之前所想的那样享受现代发达文明带来的一切舒适。
不知道为什么，莱恩此刻脑子里突然想到，假如我也会控制汽车，会使用导航，那么就不用害怕回不了海边小镇。
磅礴的暴雨冲刷一切，发动机熄火后又重新启动，汽车趁着夜色迅速驶离。
这是莱恩度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个夜晚。
飞机划破云翼，闪电雷鸣近在咫尺。
一只长期生活在浅海的水母，突然飞上了万里高空，高气压差点让他喘不过气，颅内几欲爆炸。
下了飞机，莱恩蹲在马路边，干呕。
巴顿语气焦急地在一边打电话：“鬼天气导致的航班延误！我现在已经到达A市了，我安顿一下立马去你发的定位。”
他挂断电话，厌烦地看了眼莱恩，甚至已经预感到他会变成一个麻烦的拖油瓶。
不过，在这个地方，解决掉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这里不受政府管辖，管制混乱，一个人失踪，没被报警就不会有人管，甚至报了警也没什么用，在这里每天都发生这样的事情，根本管不过来。
别说什么毒品和军火，器官交易和人口交易在这里都很常见，什么赚钱，什么灰产就会在这里迅速疯长。
像莱恩这样漂亮的，玩腻了随便卖了，也能给他带来一笔不菲收入。
想到这里，巴顿还是走过去拍了拍莱恩，将手里的矿泉水塞给他。
莱恩只是扔了个白眼。
他觉得恶心，那是巴顿喝过的，而且在喝之前，他吃了油腻腻的东西，甚至可以看到矿泉水里飘起来的一层油花，罗斯从来不会将他喝完的水给他喝。
巴顿没了耐性。
他直接拽起莱恩，莱恩被力气拉的踉跄，差点一头栽进路边的水坑。
“少跟老子装了，高贵个什么劲，天天在男人面前卖弄，实际上早就饥渴难耐了吧，我看你就是勾引我，毕竟你那个性无能的老公根本无法满足你。”
“等会床上我要看看你有多浪荡。”
巴顿说完这句话感到口干舌燥，眼底邪光暴露无遗，他将莱恩拉拽到阴暗的胡同间，巷子里逼仄，不正经的灯光闪烁，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站在店门口，一边吐烟一边对经过的人吹口哨。
巴顿随便钻进一家开了个钟点房，这边的旅馆入住甚至不需要登记。
莱恩被重重地扔在床上时，才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他慌乱了。
“放了我否则等我老公来他一定会把你抓进去！”
在巴顿眼中，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配上这张脸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情趣，就像他们在玩什么cosplay。
他解开了裤腰带。
“等你老公来？”
“那时候估计我都已经玩腻你了，当然如果你乖的话，我不会舍得扔下你的。”
“但是，如果你不听话，给我招惹上麻烦，我可就将你随便卖给一家黑店了，你知道吗？A市到处都有违法交易，你模样不错，我可以靠卖你发一笔横财，这样我的手术费可就有着落了。”
莱恩的双手被钳住，巴顿胡乱扯着他的衬衫，纽扣被拽得弹飞在地板上乱蹦。
突然，一股强烈的刺痛。
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
巴顿立马弹了起来，想要甩开什么，可床上，窗户，木柜板边，都没有见到蜜蜂。
他的眼神狐疑地落在莱恩身上。
“你搞的鬼？”
莱恩趴着，如同死了一般纹丝不动，巴顿对他这副反应不怎么满意，眼神搜索一圈确定他没有藏什么电击棒之类，准备继续扒掉他的衣服。
在巴顿看不到的莱恩的身下，他的手指蜷缩，逐渐透明。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巴顿瞥了眼手机，唾骂了句打的真是时候，然后烦躁地捡起手机。
“靠！这个死医生他是活腻了？临时有事？什么临时有事，我看他妈的就是找死？”
“哥没办法。他下个客户是个大人物咋们得罪不起。要么就现在，立刻你这边准备手术。”电话另一头传来。
莱恩撑住身子，声音如同蚊子嗡嗡地落在巴顿耳边：“我去个厕所。”
巴顿打着电话，望着莱恩无力的样子，愤愤地舔了下嘴唇。
卫生间传来水声。
“我这边办完事立马过来。”巴顿挂掉电话。
“宝贝快别洗了，我爱死你身上的味道了。”巴顿拉开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空无一人，水龙头的水还在淌着，落到浴缸，里面没人，门后也没人，窗户大开着，窗沿边有泥土的痕迹。
靠！——
巴顿爆了声粗口。
他一定是跳窗户逃跑了。
巴顿探出了半个身子，可楼下没有莱恩的踪影。
小贱人，害他白费这么多力气。
前台看着肥胖的，脸色阴沉刚进来的顾客快步走出来，似乎着急寻找什么东西，礼貌询问：“先生您是丢了什么——”
“退房！”巴顿恶狠狠地瞪了前台一眼。
房间昏暗，窗帘紧紧拉住，没有一丝缝隙。
预想中的尸臭味并没有传来，房间里充斥着的，是一股冰凉的海水味道，潮湿，腥咸。
罗斯拼命睁开眼睛，落在视网膜上的却是一团模糊的深蓝。他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感觉到身体似乎在发生一些奇怪的变化，尝试站起来，腿......腿不见了，他摸到的是一只光滑的.....触手。
“莱恩。”他朝空气中喊，无人回应。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去哪里了？和旅馆老板私奔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到了清晨，柔和的光线和氤氲的泛着水雾的阳光落到了窗户上，罗斯终于看见了一些隐约的轮廓。
浴缸的水涌到地板。
罗斯呆滞的望着水里透明的身体。
“我好饿，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
A市繁华的街道上，莱恩忐忑小心地站在面包店的橱柜前向一位穿着裁剪合宜的风衣的男士询问。
这名男士匆匆看了他一眼，乞丐在A市很常见，当然A市最常见的还是商场橱柜里那些名贵的包包和精致的手表，乞丐和整个A市格格不入。询问他的是一个青年，四肢健全，五官清秀，看起来并不像靠乞讨为生的流浪汉。
他更愿意相信，他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而不是那种有手有脚却好吃懒做的街头乞丐。
他没有太多纠结，慷慨地为他付了一包法棍的钱，“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莱恩抱紧法棍，眼神茫然，他思考着说：“我......我和我的老公走丢了....”
男士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消失，在繁华开放的A市，同性情侣倒不会让人无法接受。
“你需要手机吗？”面前这位年轻人看起来实在很善良，男士于是热情地将手机递过来。
莱恩犹豫地伸过去的手悬停在半空。
他才发现，他竟然还没有记住罗斯的手机号码。
“谢谢，不用了。”莱恩摆摆手，抱着法棍仓皇逃出店内。
“真是奇怪。”男士望着那人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莱恩缩在街角，狼吞虎咽吃起了法棍。法棍梆硬，这让他觉得他的胃一时无法消化，他很想念罗斯的厨艺，在家里，他从来不用担心吃什么，罗斯总是能做出美味可口的食物端到饭桌上，他只用坐上饭桌，罗斯会将那些色相也很好香味很浓的汤盛在小碗放到他的面前，并提醒：“小心烫。”
现在，他实在是太饿了，顾不上味道，只要填饱肚子。
在他不远的附近，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靠在墙壁上，悄悄注视着他，莱恩还不知道，此刻他已经成为踏进狼群的一只羊。
那群人商量着什么，然后其中一名青年点点头，朝着莱恩走了过去。
莱恩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将他怀里的法棍分出一根给了面前的青年人。
“谢谢，你人真好。我已经饿了几天了，如果不是你帮助我，我可能就要饿死过去，再也见不到我的妻子和女儿。”青年人感激地说。
“你也有..家人？”闻言莱恩抬头，同样不幸的遭遇让他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找到共鸣。
“是的，我和我的家人来这里旅游，结果我们走散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寻他们的下落，可不幸，我一直没能找到......身上的钱也快花光了...”
莱恩投来怜悯的眼神：“抱歉，我的身上也没有钱，否则我还能帮你...”
“唔，没事，已经很感谢你的馒头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打工，包三餐，工资日结，还不是很辛苦，我打算去那里一边挣钱一边继续找下去。”
莱恩捏着法棍的手松了松，抬眸：“..可以带上我吗？我想...我也需要为自己挣一些回家的盘缠。”
“当然，你刚刚给了我食物帮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