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羿。”

    “谢峪之。”

    “子羿……峪之……”

    “不，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不是——”

    林子羿的额头生了一层冷汗。他几度想要在梦中睁开眼，可总有一种力量在阻止着他。在梦里他被一根铁链套住了脖颈，他拼命地想要挣脱开，那铁链却又发疯般将他拖到了更暗处。

    那里有水滴声。

    可别处也有。

    他似乎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背对着嗔怪他，说怎么让他等了好久。接着那个男人转过身，一张脸逐渐清晰了起来。

    林子羿见到那个男人便不顾一切地挣扎。可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竟浑身是血迹。

    逃不掉……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走向自己，脚步声愈来愈近，接着窒息感便袭来。他被扼住了咽喉。

    “孩子……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

    “既然这样……那么……”那个那人的力道又紧了几分，黑暗里林子羿感受到自己在往下沉，坠到海里。

    够了——

    林子羿猛的在梦里惊醒，急促地呼吸着。他的及腰长发和汗水黏在一起，汗珠随着胸膛的起伏滑下。

    恶心。

    林子羿用手擦了下额头的汗，可同时却带来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他跌撞地进了洗手间，将自己吐到几乎晕厥——这会儿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他就这么背靠着墙跌坐下，晕睡过去。

    “林子羿！”父亲动了怒，指着他“家规被你吃了？你做什么去了！”

    林子羿今天穿的薄，只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他习惯性地留了长发，随手插了个簪子——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的了，但他可以。

    “喝酒。发疯。”

    林子羿说的云淡风轻，他低着头不再看父亲。“还有……想着怎么去……”林子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扇了一个耳光。他的嘴角渗出了血，耳朵一阵嗡嗡直响——他上一次被扇耳光还是在八岁那年。

    他原来就苍白的脸和唇竟被这一巴掌打的泛了红。

    惊心。

    他身后的文管家抢了林子羿想继续说的话“先生，少爷他到底并未犯大的过错，况且林少爷自小便是听话的孩子，你也知道。这……恐怕是少爷有烦心事……先生，不值当的啊。”

    “他就是个混账。”父亲点燃了一根烟，吐了一口烟“反了你了，你说的都是什么！你说的都是什么！！”

    林子羿缓缓抬起头，用眼睛盯着父亲，“好，我再说一遍，我要去……怎样？”他把那个字说的很轻很轻。

    晕，烦，累，困。

    可父亲让他去罚跪。

    就像那年一样。八岁的孩子求父亲放过他，父亲让他去罚跪。

    要下雨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他发疯地撞了门出去，开上车就直奔河边。中途买个两箱酒。他就跌在那里，等着河水将他冲走，或者他自己“失足”去靠近它。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瓶，只记得玻璃瓶冰凉的触感和酒精的刺激。他抬头看着头顶的天。夜里有几颗星子，迷了路。

    缓缓地，他的眼角滑了泪。

    他活了二十年，就只想在今晚放肆地哭一场，哭累了，就睡，醒了，继续哭。

    可“放肆”的权利还是被人剥夺了。

    文管家已经找到了他。

    他又要回家了。

    一个温馨的家。

    一个没有压迫的，欢乐的家。

    一个……幸福的家。

    “我的少爷呐，你快回来啊，先生在家发现您还没回来，一气之下砸了多少东西！还……还有您的画册！”

    画册？

    文管家说话时，有一些家仆想要去搀着林子羿，却被他吼了回去“我没手还是我美脚？还是说我是个犯人。”家仆见一向温顺的少爷真动了怒，低下头。

    手机响了。

    是梁文吟。

    他的父亲。

    没错，他父亲姓梁，他姓林。

    林子羿好不犹豫地将手机扔进河里，看着眼前的漆黑，竟好像看了喜剧表演一样大笑了起来。

    他笑什么？

    他笑自己没有勇气，他笑自己懦弱无能，他笑自己天真。

    他笑自己将会成为一颗乖乖棋子。帮助好父亲主宰时空。成为罪人。

    林子羿回想着昨晚的一切，眼前却愈发漆黑。他静静跪在那里，让大雨在白天把自己吞噬。他晕倒在地上的时候，父亲还在温馨的收藏室里盯着碎时钟。

    当他再醒来时，他的父亲对他说“你去那帮我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我信任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去那个时空里帮我取了噬人的血。”

    “孩子，你叫谢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