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马车摇晃地行进在路上，车轮碾过泥土，形成有规律的咯吱声。
这次骊山之行也不算全无收获，因此萧蕙心大方地允许她那未婚夫半道钻进车厢。
赵文州已经等在路边有一会了，一上车就说个不停：“今年去骊山的人很多，我娘一直想让我过去长点见识，我说要留在京城陪你，她骂了我好几日。谁知你也去了，你在那怕是无聊坏了吧。”
萧蕙心放下帘子，应道：“若有赵郎在，定能添上几分趣味。”
“你不会骑射，在那待着太危险了，幸好没伤到。”他兴致勃勃地拐到最关心的事，“听说陆兄没能拿下今年头彩，你有见到当时的场景吗？可是陆兄受了伤，还是技艺退步了？”
“我一听他的名字就心慌，更不知他做了何事，赵郎快别问了。”
萧蕙心捂住胸口，一副马上就要呼吸不畅的样子。
赵文州连忙安抚她：“是我忘记了此事，我不问了，不问了。”
“不过……我毕竟承诺过让他见你，若是一直拒绝也不好，我想着……”他支支吾吾。
萧蕙心没感到意外。
她这未婚夫一向如此，自大好面子，一听陆聿失利就想拉着她去，仿佛她的容貌是可以炫耀的工具。拜他所赐，自从与他订婚后，京城里认识她的人足足多了一倍。
他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萧蕙心贴心地没有揭穿他，温言：“我也不好拂了赵郎的面子，只是赵郎需提前知会我一声，切莫直接领着人到我面前。”
赵文州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大喜：“这是自然。”
车夫吆喝着马匹停下，萧蕙心拒绝赵文州伸出的手，独自走下马车。
两尊石狮威严地立在府邸前，门上的匾额大刀阔斧写就“萧府”二字，萧父每月俸禄不多，但对于府上门头极为看重，填补其中的银钱则多从子女身上克扣。
“你不该如此。”
萧蕙心回头，看见她的长姐缓步走来。
“你不该违抗父亲的命令，更不该无视赵郎君。”
萧妤嗓音清越，与她并肩而行。
“阿姐很听父亲话，所以得到了父亲的关爱，我没有这份好福气。”
萧蕙心向上示意，几个姨娘正站在石阶上迎接萧父，她口吻轻柔：“她们都有机会为父亲诞下第一个儿子，阿姐还是早做打算，免得被父亲卖给能为他儿子铺路的人。”
“父母之命不可违，你怎能说出有违孝道的话。”萧妤目视前方，一板一眼地道，“但若你不想和赵郎君成婚，我会去求父亲。”
她笑道：“阿姐不怕被父亲责打？”
“这是我作为长姐应尽的职责。”萧妤神色冷淡，“蕙心，你是我的妹妹。”
“既是如此，”萧蕙心在她耳边低语，确保不被仆从听见：“那阿姐便帮我一个忙吧。”
*
萧府在寂静了几日后，又重新热闹起来，仆从们匆忙地赶路，生怕晚一步就被管事斥责。
陆聿被一群人拥着向前，走在他左侧是年龄足以当他长辈的校书郎，此刻却点头哈腰，恨不得把他供奉起来。
陆聿意兴阑珊地听着，无外乎都是些奉承的话语，希望他能关照和提点萧家。萧校书郎见他不反驳，甚至攀起关系，谈及祖上曾与陆家有过往来。
而盛情邀请他来萧府的友人，则被挤到了外围，正奋力想再进来。
看着赵文州滑稽的模样，陆聿不禁笑了一声。
萧校书郎却误以为他心情愉悦，试探道：“陆大人博学多才，正巧小女对诗文也颇有研究，不如让小女带您闲逛一番。”
“父亲，”人群中一名女郎适时开口，“蕙心想向您认错，我去带她过来。”
“荒唐！”
萧校书郎忌惮地看他一眼，又把萧妤拉到一边，“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两人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被他听见一样。
陆聿隐约记得她是府上大娘子。他冰冷地环视一圈，没找到想见的人：“四娘子在哪？”
“您……想见四娘子？”
萧校书郎语气怪异。
其余人眼中也充满好奇，陆聿意识到不对，冷声：“有何不妥？”
他谄媚地说：“没有，没有，我这就叫人把四娘子带来。”
一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直到萧校书郎又打发人去催，仆妇才急匆匆地赶来。
“大人，老爷，请恕罪，四娘子一直在哭闹，奴婢只能先哄着。”
她不停地轻拍怀中婴儿，试图让孩子安静下来。
四娘子竟还是一个襁褓婴孩。
见此情景，陆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怒极反笑：“让你所有女儿过来见我。”
萧校书郎小心翼翼地回话：“您想寻何人？府上总共只有三位娘子，您只剩二娘子没有……”
后面响起侍女们的推搡训斥声，他的头更疼了。他怒气冲冲地拨开众人，决定亲自给这群不知好歹的侍女一个教训。
“这是老爷的命令。”
“不行，不能过去。”
“小心！”
几道惊呼声传来，人群下意识让开，女郎衣袖飞扬，像一只轻盈灵动的蝴蝶，一头撞进蛛网。
她跌坐在地，惊慌失措地尝试起身，可惜失败了。
陆聿凝视着这一幕。
她怯生生地抬眸：“见、见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