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在口中的避水珠在秦妖月身前凝聚成一个淡蓝色的防护罩，咸腥冰冷的海水丝毫不会沾染她的衣摆，让她与在陆地无异。

    海中十分静谧，只有他们几人游动的声响。

    螺引在前方引路，百花在秦妖月身前，她身后是四只持刀戟的妖兽。

    随着他们越潜越深，周围渐渐有了许多鱼类游动。

    大多鱼群都比较胆小，远远看到他们一群人游来，就惊慌着退避到一边，暗暗观察，等他们游走了才继续结伴赶路。也有不少好奇心强的独行者，新奇地凑上来追在他们身后，最后在四只持刀戟妖兽驱赶下才依依不舍地远离。

    秦妖月好奇地打量着海中一切。

    之前她被传送到海底传送阵来到鬼岛，因为没有避水珠只能赶紧游上岸，不曾欣赏海中景致。

    此时再看，海底竟一点不比陆地差，甚至更加光怪陆离、神秘莫测。

    粼粼水波和绚彩水泡在蔚蓝海底交错，许多秦妖月没见过也叫不出名字的奇异生物在形状各异的珊瑚丛中来回穿梭，多彩的贝壳、透明的水母、艳丽的海星、巨形的海草……秦妖月看得惊叹连连。

    更让她惊诧的是，原来海底也和陆地一样，有高耸陡峻的山脉，绵延起伏的丘岭，广袤无边的平原，更有深不见底的沟壑。

    大海，是她从未见过的奇异世界，越看越觉得海底的一切都如梦似幻。

    当她看见如水晶一般夺目的海底龙宫时，除了感慨这透亮的水晶宫真晃眼睛，反而没有那么惊讶了。

    螺引将他们带入龙宫，有接引的侍女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将精巧茶盏放在造型独特的贝壳桌上。

    龙宫的椅子也不同寻常，是交错盘踞自然生长的珊瑚，有种野生的美感。不过秦妖月实在欣赏不来，毕竟她坐着的珊瑚长得七拐八扭，坐下有点硌屁/股。

    “请用。”侍女又献上一小碟秦妖月没见过的水果，才盈盈拜退，“请稍等，王上即刻就来。”

    秦妖月注意到她们的衣裙如鳞片一样光滑又贴合，将玲珑曲线展露无遗，侍女们的胸口和袖口处都镶嵌着许多圆润的珍珠，耳上戴着小巧的海螺耳坠，头上是形状各异的海螺做的头饰。有的是尖锥形，有的是半圆形，但大小都差不多。

    百花似乎是常来的样子，悠闲地喝着茶，对睚眦的命令并不着急。许是已经想到了什么办法。

    “尝尝。”

    秦妖月正猜测，一个被剥了皮的果子被递到了眼前。

    果子外皮青绿，看起来有点像青枣，剥皮后的果肉却是透明的，能看到肉里有几根金色的丝线在游动。剥皮后的果子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竟是一种蕴含灵气的果子。

    秦妖月伸手想接，却被花白晃开。

    “这果子只有龙宫才有，不能用手沾到果肉，不然那金丝一飞，灵气就全散了。”看出秦妖月疑惑，百花轻声与她解释，又将半剥皮的果子往她唇边凑近了些。

    原来是这样。

    海中还有这样有意思的水果，真叫她大开眼界。

    秦妖月还未动作，就听到殿后有撒娇般的说笑声传来。

    “好父王，您就答应我吧！”

    “你呀，你呀……好、好、好，应你就是了！”

    龙昢挽着一个紫色衣裙的女子从殿后走了出来，声音轻柔中透着无奈，边摇头边刮了刮那女子挺翘的小鼻子，惹得后者俏皮地噘了噘嘴，娇嗔地笑，“父王！”

    那女子侧着脸，半边脸颊红扑扑的，眸中因龙昢的回答溢出星点光彩，连她发饰上大串的珍珠玛瑙、玉石钗环都比不上她笑容的明媚。

    笑靥如花地转过身，迫不及待地向身后人分享自己的喜悦，柔夷纤指拉着那人的衣袖轻缓摇晃：“莫哥哥，父王答应我，让你一起出海了！”

    殿门遮挡了一半的视线，秦妖月没看到那女子在同什么人说话。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总感觉有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可当她仔细去感受时，又什么都没察觉。

    百花也瞥见龙昢在殿门口，但没看他，依旧维持着将灵果往秦妖月嘴边送的动作。直到她张嘴吃下，才收回手，又从果盘中拿了一个，慢条斯理地剥着。

    那灵果冰凉凉的，入口即化，还没等秦妖月尝出味，就已经顺着她的喉咙进入肺腑，所过之处一阵清凉舒适。不过量太少，这感觉转瞬即逝。

    “啪！”

    “莫哥哥？你——”那娇俏清甜的嗓音疑惑地顿了一下，倏然惊慌起来，“呀，你的手！”

    “无事。”

    这声音——

    秦妖月猛地抬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略微狭长的淡金色眼眸。

    秦妖月心头一跳。

    那眸子秦妖月熟悉得很，记忆中，总是狡黠中带着几分戏谑，凌厉中透着些许狡诈。

    特别是每次那眸珠染上金色时，就表示那人很生气，绝对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只是她从未想过，也从未见过，这样，平静的，柔情的，似水的目光汇聚在这一双冷情冷血的狭长金眸中。

    一时，倒有些不敢认了。

    “莫哥哥，你手流血了，让我给你包扎吧？”

    “莫慌，是我不小心。”男子率先移开了同秦妖月对上的目光，微微垂下向来高昂的下巴，对身前满眼焦急的女子轻声安抚，“殿内还有客人呢。”

    那紫衣女子不为所动，满心满眼都是眼前手忽然受伤的人。

    一边心疼地捧着男子的手细细查看，一边小声嘀咕：“旁人，哪有莫哥哥重要！”男子未接话，也未抽出被紧紧握着的手，唇边轻微地漾起一抹浅笑。

    果然是认错了。

    那总把精明算计挂在脸上的狐狸，何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这次连一旁的龙昢也有些看不下去，有些吃味地瞪了那男子一眼。随后也懒得理会腻歪的二人，从殿门口踱步走了进来。

    “怎么这时候想到来我这水晶宫了？”龙昢笑着坐在百花一侧，又有侍女立刻奉上茶盏灵果。

    “怎么？怕我把你吃穷了？”百花腾出一只手，直接拿走了龙昢面前的那一份灵果，转手放在了秦妖月面前，又把再次剥好的灵果送到秦妖月唇边。

    “哪次不是让你吃饱喝足才走！”龙昢也跟着百花动作望了过去，“这位是？”

    这女子他未曾见过。

    虽说他和百花、孔雀同为三大王，但彼此间，各有不同司职，并不是经常待在一处。只是孔雀向来厌水，所以有什么事也都是百花来海底找他。

    只是每次来都要消耗他不少茶水灵果。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百花带了旁人来他这里。怎能不叫他好奇？

    龙昢挑着眉将坐在百花身侧的秦妖月仔细打量。

    薄唇挺鼻，双眸异色，粉唇皓齿，容貌秀丽，皮相看着年纪不大，不是美艳妖娆的那一类精怪。身上浮着一层青绿色的草木气息，似乎是植物精怪化形。

    妖气浓厚凝实，实力还不弱。

    龙昢暗自点头，心里有了估量，再看秦妖月的眼神也更热情些。

    说来，自从秦妖月在鬼岛上接触各类妖兽精怪后，发现他们对自己脸上的鬼爪印记都不怎么在意。为此她也特意问过茑萝和青木。

    和修士不同，妖兽精怪能修炼到化形已是不易，身躯保留独特印记十分常见，外表皮囊从不是他们评判美丑的重要标准。

    他们更看中自身实力。妖力越高，就越是吸引他们臣服追随。

    龙昢瞧着百花殷勤模样，不免失笑，决定等秦妖月不在时再嘲笑他一番。招手唤了侍女再送些新鲜灵果给秦妖月，才转头同百花议事。

    两人说话也不避着她，探讨着怎么引那些狂妄贪婪的修士上山，一网打尽。

    紫衣女子两人跟在送灵果的侍女身后进来，大咧咧地坐在秦妖月和百花对面。

    如此近距离，秦妖月自然瞧得清清楚楚。

    那温情脉脉的男子，确实是一月未见的莫九心无疑。至少，这人面容和莫九心长得一模一样。

    紫衣女子从盘中捻了一个最圆润饱满的灵果，甜笑着递给莫九心，满眼期待：“莫哥哥，你吃。”女子双瞳莹润，笑容甜美，令人心生好感。

    “多谢。”莫九心也有样学样，取了同样的灵果递给女子。

    许是没想到莫九心会这样做，那紫衣女子腾的涨红了脸，将灵果紧紧攥在手心，眉眼中均是掩不住的甜蜜。

    秦妖月眨眨眼，只觉得如此“深情”的莫九心当真看得她牙酸。

    撇开其他，单从面容和性格上看，两人倒也十分般配。莫九心冷厉无情，心思深重，而这女子天真烂漫，俏皮可人。

    怎么不算一对佳偶璧人呢？

    或许莫九心真动了心思也未可知，不然怎么在龙宫停留一月不肯离去。以他能力，若是想走，龙昢等人肯定拦不住。除非，是他想留下来。

    正想着，肩头一抹冰冷贴近，秦妖月错愕抬头，撞进百花担忧的目光中。

    百花收回还未碰到秦妖月的手指，“怎么了？”

    秦妖月摇摇头，顿了片刻，才说：“我想出去走走。”虽说她还没有凝实肉身，但这珊瑚椅着实坐得她浑身难受，哪哪都不得劲。

    “好。别离太远。”百花点点头，又让龙昢招了一位侍女陪伴秦妖月出去。

    等秦妖月离开大殿，龙昢才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你怎么突然铁树开花——开窍了？还立什么右护法的名目遮掩。我看还是早日挑破为好。”

    不同以往立刻就听到辩驳，百花这次没有做声，只是靠坐着望着秦妖月离开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龙昢看他失了神模样，啧啧称奇，叹道：“果真是，美人关难过啊。”

    而百花对面的男子和紫衣女子此时也先后站了起来。

    “莫哥哥，你去哪里？”

    “我出去一下。”男子制止了女子要跟着的行为，点点她的鼻子，“你乖乖坐着，我去去就回。”

    “好。”紫衣女子果然不跟了，眼巴巴地望着男子离去背影，缱绻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