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夭殇刚有所动作,那边的凌御便立刻察觉到了,迅速起身,抬脚就想要一马当先。
“凌将军,还请你先留在这里!照看他们,毕竟此处也不算是真正的安全,我想先在不惊动华弃剑等人的情况下去探查一番华家祖地的情况。”
毕竟当时如果他们没有因为着急,在没有探查的情况下,贸然跟着王铁蛋上山,也不会发生那些事情。
后面的话夭殇没有说出来,凌御却是瞬间就明白了,“好,你去吧,但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因为阿远,我都希望你在里面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夭殇点头,转身离开。
她自然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冒险,从她再次醒来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就从来都不是她自己的。
之前发生的事情,虽然她一直昏迷,但是外界的声音都被她收入耳中。
无论是札伤还是疵疠,甚至,甚至是阿渊,他们用自己的命奠成了如今的夭殇。
与此同时。
华弃剑在石碑前来回走动,紧皱的眉头难掩他心中的焦虑。
“我说,叔叔,您能不能冷静一点,即便他来了又能怎么样,别忘了,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们了,他就算是想要杀我们,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做到。”
华宁的语气不耐,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但即便如此,华宁心中忧虑的更多的是自己如果不能成功要如何,并非是自己被发现之后的生死,毕竟当初自己选择暗中投靠华弃剑,就是笃定了自己的父亲不会弃自己与不顾。
殊不知,此一时彼一时,华宁终将为自己的无知和愚昧付出代价。
两人的话落入夭殇的耳中,冷笑一声,看来这是都知道她要来了啊。
没有搭理外面心惊胆战的两个人,毕竟有的时候,绝望也可酝酿出香醇的美酒。
夭殇按照华无兵教给自己的办法绕到石碑的后方,抚摸着小剑上的华章二字。
良久,夭殇叹了口气,突然察觉手中的华章小剑似乎和那石碑有什么特殊的感应,在接触到石碑之后,华章二字在剑身上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石碑之后陡然出现了同之前夭殇在皇宫的时候见到的一模一样的漩涡。
是她吗?
想到什么,夭殇心中狠狠颤动了一下,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她的话……
一瞬间,夭殇想了很多,却有好像什么都没想,最后只有满心的空荡荡。
走进去,只要走进去,就能够知道一切,但,这一刻,夭殇迟疑了。
她一路走来都只追逐一个真相,但是到了现在,知道了又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真的还有希望吗?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路追寻至此,但事到如今,如果她不进去,就彻底的没有希望了。
这样想着,夭殇抬脚进入。
乍一进入漩涡,夭殇感受到的先是无尽的黑暗,紧接着再入目便是燃烧着烛火的狭长隧道。
幽暗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夭殇的脸上,紧抿的唇瓣封住了心房,拒绝任何光芒的渗入,星星点点的渺小烛火无风而动。
夭殇眨了眨眼睛,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我已经来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现身?”
藏在暗处的笑声带着慈爱,青色的纱衣随风飘落,扫过夭殇的面庞,仿佛在佯装母亲的手掌,“华章,不,你现在的名字应当是夭殇,我可以唤你阿殇吗?”
夭殇不为所动,“你从一开始出现在皇宫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算好了这一切?”
衣不憟叹了口气,“阿殇,我不得不这么做。”
“为什么?”
衣不憟手中拿着一瓶淡蓝色的药剂,“阿殇,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一切,也都是因为它。”
衣不憟转身往前走,示意后面的夭殇跟上,边走边说,“你走到这里,想必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世了。”
“华家所谓的少城主,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你和上任华家少主的女儿,我说的,对吗?”
衣不憟笑了笑,“你很聪明,不像你父亲,想来这样聪明的模样大概是随了我了吧。”
听见这话,夭殇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噎,顿了片刻才开口道:“是你告诉疵疠,亡者可以归来的?”
衣不憟点了点头,忽然转身,脸上的表情带着理所当然,仿佛这对她来说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一样。
夭殇有些怀疑,“你说的,是真的?”
衣不憟点头,“当然,你可是我的女儿,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这么轻易?夭殇仍然不是很相信,接下来衣不憟的一句话却是让夭殇心中一定,果然。
“虽说死者可以再生,但终归违背自然规律,所以其中也必然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那些人,比如疵疠,比如札伤,比如那些因为丧尸死去的人,比如……”
衣不憟的声音顿了很久,都没有提及夭殇心中一直想着的那个人,他们之间早有牵扯,他也是因她而死,他能够再回来吗?
“你心中,是不是想问那个叫做昭九渊的人?”
夭殇重重点头,在察觉到衣不憟眼底的笑意之后,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们是不是都可以再生?”
衣不憟没舍得让夭殇继续伤心,点头,“是都可以再生,但是有一点,我只有一个办法让他们回来,不过,用了我这个办法之后……”
“会怎么样?”
衣不憟没有说话,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也逐渐消失,会怎么样呢,垂下眸子,遮住眼底晦暗不明的目光。
她是她的女儿,她一直都知道,但她也更加明白,作为一个母亲,她一直都未曾保护过她,现在又要让她怎么开口告诉她唯一的女儿,她终将为了她刚刚亲眼见到的这个人间粉身碎骨,且最终无人铭记的残酷真相呢?
夭殇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轻声道:“我是不是不能亲眼见到他们复生?”
衣不憟叹了口气,“你还有别的选择……”
伴随着衣不憟未尽的话,夭殇停下了脚步,在衣不憟看来,夭殇是害怕了。
但于夭殇而言,却并非如此,她只是忽然想到,如果她不能见亡者再归,那是不是,他们也不会记得自己曾来过这个世界。
摇曳的烛火打在夭殇的脸上,明灭起伏之间皆为挣扎。
“你想好你的答案了吗?如果你现在不愿意的话,退出此处还来得及。”
夭殇摇头,“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如何做,才能让死去的人再回来?”
话音落下,夭殇脸上的表情未变,但若是照九渊还在,便会发现夭殇藏在袖中微微颤动的双手。
衣不憟伸手将手殇的蓝色药剂递给夭殇,“服下这个,你才能够靠近它,否则,会被那东西变成外面那些丧尸,甚至比丧尸更加可怕的东西。”
夭殇没有犹豫,服下药剂,在感觉到身体中那一股熟悉的力量之后,没有丝毫意外,从见过疵疠之后,她的记忆中渐渐开始浮现一些东西。
那些被隐藏起来,不想被自己发现的东西,想来,这段记忆就是疵疠冒充阿爹让自己下山的用意所在吧。
想到什么,夭殇嘴角略微勾起,她原本只以为那是疵疠的一场恶作剧,和往常很多次一样,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往常的许多次恶作剧,只为这一次的欺骗。
“这样的药剂,你有多少?”
听到夭殇的话,衣不憟愣了一下,回神开口道:“这样的药剂我只有这一瓶,准确的说,在这里,仅剩下这一瓶。”
余下的话衣不憟没有说完,毕竟她也不知道夭殇能否接受她的来历。
倒是夭殇已经有所猜测,“别的世界有很多?”说完,仿佛担心衣不憟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抬头直视衣不憟的眼睛开口道:“在你之前的那个有很多很多丧尸的世界。”
“你知道?”
夭殇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的意思。
衣不憟见状,也没有继续再问,而是开口道:“这个东西的生产条件极为严苛,每个人服用之后的副作用也各不相一,只有在那个世界才能够被生产出来,在那里,这东西被称作异能药剂。”
“异能药剂?”夭殇眨了眨眼睛,盯着手中的空瓶子,“就是我之前控制的火焰吗?”
衣不憟点头,“你的火焰,疵疠的隐身,札伤的力量都是异能药剂的效果,只不过,你激发的力量最为强大,不受等级限制,但付出的代价也极为巨大,这也是为什么,你会失去一段记忆的原因。”
夭殇点头,并不意外衣不憟会这么了解他们,但她似乎忘记了一个人,“夭恶呢?你还没有说他的能力是什么呢。”
闻言,衣不憟神色复杂,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和你一样,但我没有你那样幸运,身边没有疵疠札伤这样的朋友,所以在……”
话到此处,衣不憟仍旧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明他们彼此的身份。
夭殇接上衣不憟的话,“所以在你生下我之后,才会让我被夭恶带走,而你被囚禁在皇帝的后宫地下,对吗?”
衣不憟点头,喉咙颤动,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你现在是怎么逃出来的?是因为我吗?”
衣不憟点头,“是,因为你的出现,让我找到了我和外界的一丝联系,这才得以用我特殊的能力逃离那个地方。”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巨大玄铁吗?那个东西是和这里面的东西一起降临的,可以压制异能者的异能,我被抓的时候能量所剩无几,所以才会被压制得这么厉害。
但你不一样,你的异能不仅强大,且不受等级限制,所以你出现的那一瞬间,玄铁失效,我才得以逃脱。”
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