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如此烂俗的相识

    夏晓杰怎么都没有想到梅红曾经在抖音转发给她的一个段子居然在她身上变成了赤裸裸的现实，关键是她还在这种现实中沦陷了，而且越陷越深。

    这个段子的内容是：小心被当成人情资源送出去！终于明白亲戚为什么要给你介绍条件极其不匹配的男性了，尤其是那种关系一般的亲戚、朋友、同事，一定要赶紧远离他们。因为他们是把你当做人情资源送了出去，他们不是在为你奔波，而是在为了那个男的奔波。

    夏晓杰最近很烦。大学毕业后她考到了家乡的法院，虽然是个十八线小县城，但因为是全国百强县，且法检单位的公务员因为有绩效津贴，所以总体待遇要高出本地公务员不老少。夏晓杰刚上班的前两年还行，虽然单位里的新人总要承担一些琐碎繁杂的工作，工作相对而言还能将将理顺，但今年，也就是她工作的第三年，堪称是里程碑式的存在。就在今年，中央政法委下发通知，要在全国开展政法教育系统整顿，锻造一支经得起历史和人民检验的政法铁军。在经得起历史和人民检验之前，夏晓杰已经经不起她那个长得像胖头鱼一样的领导刘大鹏和绿茶同事牛青青的折磨了。本来在教育整顿期间，每周都要定期在会议室集体学习，学习完还要写大量学习笔记，当然集体学习的会议通知、材料准备和会场布置都是夏晓杰来负责，好在每周在集体学习后收齐笔记本陈列在会议室以备检查是另一个男同事钟磊的，夏晓杰在心里暗暗为胖头鱼的这个安排松了口气。为什么要叫他胖头鱼呢？夏晓杰的直属领导刘大鹏，既是沙坡人民法庭的庭长，又是本法庭的员额法官，职级是一级法官。夏晓杰所在的基层法院一共有七个派出法庭，机关负责受理城区的各类案件，而派出法庭管辖驻地周围两至三个乡镇的全部民事案件。地处稍微偏远的三个法庭因为地广人稀案件数量略少，剩下的三个法庭因为人口密集纠纷自然少不了，案件数量也是逐年增长。夏晓杰所在的沙坡人民法庭是案件数量排第二的法庭，除此之外，因为此法庭周围的两个乡镇民风彪悍，所以也是□□率排第一的法庭。再说回胖头鱼，一个人只有在对另一个人极其不认可甚至是处处看不习惯的时候才会给对方取绰号，由于这个人还是她的领导，所以她也不能告诉任何同事她自认为取得很贴切的绰号，于是她最大的能耐也就是把领导的微信备注成“胖头鱼”而且回复领导消息的时候在防窥膜上鬼鬼祟祟地打字。胖头鱼不仅脸大且平，就像立体的面部刚被捏出来就被拍了一巴掌，笑的时候露出两颗门牙之间的缝隙，按理说这是中年领导的常规长相，夏晓杰却时常觉得她领导长的像一个笑话。归根结底，她认为“鹏哥”是一个毫无领导才能和人格魅力的领导。一个群体甚至一个国家要想有序运转，明确合理的分工和赏罚分明的制度才是根本所在，可惜鹏哥都做不到。沙坡法庭的人员分工延续了前任庭长哈新也就是夏晓杰男神的安排，但随着后续有了一些新的工作，比如政法系统教育整顿会议会务、接受检查等，胖头鱼只做临时工作安排，每当这个时候夏晓杰都格外思念男神哈新，如果是他，他会召集大家开一个简短的会议，首先表示因为国家的政策变化导致不可避免多了一些工作，请大家理解，同时将这些工作根据职位和能力安排到个人，希望大家在之后有序开展工作，所以哈新在任期间夏晓杰和牛青青并没有发生矛盾。最近令夏晓杰心烦的是绿茶总是请假，前天的理由是家里有事，昨天的理由是送弟弟上学，今天的理由是腰疼，花样百出地请假，胖头鱼毫无原则地搞好人主义，大笔一挥，在钉钉上豪爽批假。关键是绿茶每次请假回来，看起来红光满面，也丝毫没有对夏晓杰表示一丝一毫的歉意，她的所作所为在夏晓杰心理埋下了一颗不满的种子，为之后的大战埋下伏笔。体制内就是这样，一个萝卜一个坑，虽然说地球离了谁都能转，但刚离的那天必须得找到另一个冤大头萝卜来填坑。毫无疑问，夏晓杰就是那根苦命的萝卜，要在两个坑里上蹿下跳，每次绿茶请假的第二天，胖头鱼就来发号施令说“今天牛青青请假了，你替她在一楼窗口接待当事人”，同样的话连续说了三天，胖头鱼既不懂赏罚分明也不懂应该给承担了过多工作的员工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每次这种时候夏晓杰脑子里浮现的都是胖头鱼被做成烤鱼再加上配菜淋上热油的样子，没办法，跟变态再一起久了，心理总会或多或少地变形。这还不算完，因为刚到法庭的新人工作一般是在一楼接待当事人，夏晓杰虽然比绿茶年轻三岁，但比绿茶早上岸两年，她的工作是在二楼撰写判决书，平均每天要起草两份判决书，正好最近这几天一直在写身体权纠纷的案件，因为要根据住院病案、医院票据和冗长的开庭笔录计算原告的伤残赔偿金、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等各项费用，胖头鱼像忘记了自己给夏晓杰安排了两份工作一样，按照往常过来催判决，她只好告诉他因为要在一楼接待当事人难以按照正常速度写起草判决。她不禁在此时腹诽，难怪胖头鱼作为1970年生人，在这个刚刚知天命的年纪连副科都没提，真正是法院领导们英明。

    所以，在绿茶腰疼的这天，夏晓杰很头疼，不仅是因为工作内容的增加多了些忙乱，更多地是因为胖头鱼和绿茶两个人不干人事。有时候，让我们心累的并不是工作本身，更多是工作中遇到的人。但这实在是很难改变的事情，遇到一个好领导的几率堪比遇到伯乐，甚至遇到真名天子，尤其是她又在基层法院，而且还是派出法庭，处于社会治理的最前沿，面对群众的最近处。她的这种头疼一直持续到下班，直到下班碰到另一个女同事汪娟她的头更疼了，汪娟在一个半月之前给她介绍了一个男孩，但她因为下了班还要复习考研跟这个男孩匆匆聊了几句便敷衍了事。说起跟汪娟的相识，其实两人交往平平。一年前单位组织了一次公务外派学习，在美丽的岳麓山下、爱晚亭旁——湖南大学，这也是多年以后夏晓杰回想起来的唯一一次出省学习，夏晓杰受同期的同事井影邀请，申请从第二批次的培训批次换成第一批了。每一批都有一百人，然后十人为一组，每一组每天坐一张圆桌吃饭。夏晓杰和王娟同在一组，但因为夏晓杰每次饭点都请假自己出去逛校园，他们交流并不多，汪娟对她的印象应该也只是停留在：刚上班，性子飞扬，不遵守职场规则的新人。这天下班，好死不死正好碰到汪娟，她发出灵魂的疑问：给你介绍的那男孩你怎么不去见见？人家都约你两次你都拒绝，抽空去见见哈。这男孩家里人非常好，父母通情达理，姐姐已经结婚，这小孩工作学历都不错，嫁进这个家庭不会有错的。一开始，夏晓杰没觉得有什么，后来走到回租的房子的半路上突然觉得今天因为工作的憋屈事估计也没心情看中国法制史了，反正她除了一个目前在外地工作的同学也没人约饭，

    不如去见见这个男孩，既对同事有了交代，又能转换心情，想好之后，她立即给这个男孩发去一条微信：你好，在吗？今晚方便一起吃个饭吗？很快，微信页面闪动，“王骢”回复：“方便的，你现在在哪，发个位置，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