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不能

    怒金刚那招金刚密语,场上众人包括已离开的苏子毅皆有不同程度的内伤,但舒灵越还直接与怒金刚这样的高手对掌。

    舒灵越靠在有些熟悉的胸膛上,晃了晃手:“无事,只是硬接他那一掌太过急促,我从没对阵过这样的对手,此刻内力激荡难平,血气上涌。”

    许不隐黑眸一沉,方才怒金刚那一掌,他若是没中毒受伤也不敢贸然去接,舒灵越居然直接伸手对掌,后来还能出招用剑,他本以为她功法奇妙当真无虞,原来是强撑。

    “你们稍等。”溪岚夫人见此情景匆匆去房中亲自取了一盒丹药,自己服下一粒,又给他们一人一颗。

    “舒姑娘,这丹药你服用之后定会好些。”

    “薛公子,酥骨软筋散的解药虽已用完,此丹亦能解百毒。”

    舒灵越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回春丹,她吃过这药。下山时师父也曾给过她几丸回春丹,当日慧明女尼就是靠回春丹吊了一口命。这药师父手中也没有几颗,十分珍贵,如今在溪岚夫人这里仿佛不要钱一般。

    吃过之后,果然一股冰凌凌的内息自丹田升起,抚平她方才用功过猛导致的内息不稳。

    溪岚夫人不放心:“几位不用担忧,你们于我别院上下都有大恩,我去寻最好的大夫替你们医治。”

    许不隐担心舒灵越的内伤,而他们此行的目的乃是宋神医,与薛如磋对视一眼。

    薛如蹉便起身告辞要走:“溪岚夫人,如今金小姐平安,您府上的仇家已去,我等就不打扰了。”

    金撷芳却怔了怔,看了眼薛如磋,脸上发红:“你们受着伤要去何处,我还想和姨母好好感谢几位……和薛公子呢”

    舒灵越发觉金撷芳说话的语气相比初见,柔和多了,整个人好像被镀上了一层蜜色的光晕。这样一个女孩子用这样的语气挽留,叫她也很难拒绝。

    薛如磋一反常态地淡声道:“不必了,我们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不过她亦觉找宋神医要紧,不宜耽搁。

    几人坚持要走,溪岚夫人便也没有强留,只道别院大门永远为他们打开。

    送客关门、收拾停当后,溪岚夫人屏退左右,进书房锁上门,她那贴身婢女则忠心耿耿地守卫在书房门口。

    她进门之后取下了灯罩,扭动烛台,又下到了那密室之中。

    不同的是,她此番下去,先是升起了原本与冰窖相隔的三道墙,让此地与地下冰窖再次隔开,而后走到方才放下三道墙的机关边,按下了左边数第五块墙砖。

    “轰——”的一声。

    距离她不远处,方才怒金刚等人站立的位置侧方,地上又张开一道裂口。

    这密室之下,竟然还有一层密室。

    楼道内的灯光影影幢幢,她下楼的动作很快,台阶越来越低,一股难言的味道便越来越重。

    这二层密室不算大,不是方才堆放金银箱笼一般的陈设,灯光甚至比方才台阶处还要再暗淡些,台阶的尽头是一方小平台,平台上有桌案有木椅,平台之下还有一两层矮台阶,只不过全部浸在漫过脚踝的水里。

    溪岚夫人建造这间地下室便发现此处离溪流有些近,密室挖深了之后,地下水有些渗漏。不过她浑不在意,越是简陋越好。

    四周光秃秃的墙上,突兀地架着铁架,左右两个高高的铁架上连着四条粗粗的锁链,锁链的尽头连着一个人,有两条锁链架着两条枯瘦的手腕,另外两条则穿透了此人的琵琶骨。

    这人被高高拉住双手,便只能站着。近些看才能分辨,眼前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他头发蓬乱,上面长满了虱子。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仿佛有陈年血污和药膏凝结在了一起,显然是被人挖了眼睛,胡须缝隙之中的嘴巴里,舌头也短了一截。

    不止眼睛舌头,那人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一块好皮。衣衫破旧,早被血迹浸染,手筋脚筋早被挑断。身上的骨头也被打断了又长好,长好了又打断,有些已永远都不可能复原了。

    脚腕上也连着粗粗的锁链,这六条锁链牢牢限制住了此人的行踪,

    双脚泡在水中早已溃烂,几乎露出了骨头。

    因为被关之人吃喝拉撒都在此处,纵有人清理也不会十分勤勉,久而久之这渗漏的地下水造就了这么一方潮湿的地界,血腥味、腐肉味、粪便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散发出浑浊的恶臭。

    溪岚夫人却仿佛浑然未觉,静静欣赏了那人虚弱不堪的悲惨模样,这才转身对平台上静静立之人道:“久等了,有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

    却说舒灵越三人策马赶到了梅陇镇时已经不早了,薛公子用银子敲开了富户家的大门道明来意,可是不巧却扑了个空,那富户家的仆从床上被银子叫起来,打着呵欠:“宋神医开完方子本打算替我家老爷调养一阵才走的,两日前忽然致歉说寻旧友有事,就急急往颍城方向走了。”

    颍城?却不知那旧友是谁,只能回客栈,等薛氏再探一探消息了。

    满怀期待却扑了个空,任谁也难掩失落。

    许不隐微微叹了口气,望了眼舒灵越:“策马赶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舒灵越摇头:“我没事,只是不知道宋神医会去何处?”

    回程路上总是不若来时路充满了紧张和期待,不早日找到宋神医,许不隐身上无愁可解如何能解,日积月累,只怕毒性深入肺腑,药石无灵。

    气氛有几分沉寂,薛如磋岔开话题,提起一桩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的事:“溪岚夫人一点武功都不会,那些护卫们为何始忠心耿耿马首是瞻?”

    许不隐回想起:“那些护卫应该都是摩赫族人,他们一族在江湖上颇有名头,专做雇佣杀手生意,这样的人为何会安心在此做一个护卫。”

    薛如磋:“不可否认,溪岚夫人是一位极其有魄力的女子。但人心不可赌,她甚至连到密室的机关都悉数告知了自家护卫,但凡一人有异心,她密室之中的万贯家财想要取用岂不容易。”

    舒灵越早就察觉不对:“说不定是用了某种特殊的方法。让那些护卫不得不听命于她。”

    许不隐:“比如说”

    三人一同想到:“毒?”

    的确,溪岚夫人似乎精通岐黄之术,家中常备着毒药与解药,还有回春丹这等江湖罕见的灵药。

    薛如磋却想起了失踪的望五津:“既然如此,望五津也不一定是在决斗中被辛天川所杀,说不定也是中毒而死。”

    许不隐:“这也只是猜测。我听闻辛天川爱武成痴,他一出道便上门挑战各大门派高手,立志学遍天下武学,但和望五津一战之后也失去踪迹,再无挑战之举,或许两败俱伤双双殒命……”

    舒灵越的目光变冷:“不,望五津不可能死于这场决战。相反,辛天川被望五津重创。”

    许不隐没成想她对这等江湖往事还有了解,那时他们也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你如何得知?”

    因为是辛天川亲口告诉她,自己比武输给一个天山派高手,最后也是她亲眼目睹着断气的,不是什么两败俱伤。

    那望五津究竟为何突然消失在江湖之中,倒真有可能是中毒而亡。

    *

    平台上那人叹了一口气:“他的身体一年差似一年,为他吊着一条命,也不过是在折磨他而已。”

    溪岚夫人只道:“医者仁心,你怎能见死不救。”

    此刻就算来个老江湖,恐怕也认不出这人居然是昔日风光无限的天山派掌门望五津。

    她抬头看着眼前之人:“当年,你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给我那瓶无色无嗅的‘拜月星慢’。”

    如果没有那瓶拜月星慢,怎么会轮到望五津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过着和当年的她、还有一众无辜的小女孩一模一样的日子。

    她微微侧头,望着这二层水牢中唯一的主角,在地狱中时时被折磨的滋味,很享受吧。

    望五津听出了她的声音,身子竭力晃动,但是他一动,手腕上、身上刚刚上好的药的伤口又被牵扯着疼痛,他想叫,可是舌头被割,喉咙也早被炭火烧坏,叫不出声来。

    他犹如一头黑暗中的困兽。看不见,说不出。只能不断撞击着身边的囚笼。

    此地永无白日,他的每一个梦魇,都是那个女人把他带到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叫他好好看看四周,然后毫不留情亲手挖掉了他的眼球。又命人将他的琵琶骨穿透,双手带上锁链挂在了这间牢笼里。还用他曾经最喜爱的温柔语气在他耳边道:“你不是喜欢这样玩吗,此次可以让你玩到死。”

    那女人还明知故问用一根烧红的烙铁往他身下一探,贴心道:“变成阉人的感觉是不是生不如死?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快的。”

    放心,不会让你死得太快的。

    不会让你死得太快的……

    当一个人只求速死,表明活着已经比死了要痛苦千倍万倍。

    比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大的折磨。

    他的双眼流出一行血泪,不知是悔恨还是痛苦。

    但不论是悔恨还是痛苦,此情此景,都大大取悦了一旁的溪岚夫人。毒死一个人容易,可如何能消心头之恨?如何能慰天山脚下的乱葬岗里的惨死的小姐妹们在天之灵?

    溪岚夫人勾起嘴角:“这个畜生害了那么多人,一死了之,也太便宜他了。”

    “我只是担心你。大好青春,向前看便是,这些仇恨放下或许对你……”

    溪岚夫人收了笑容:“你知道我素来不爱听这些道理。”

    父母、祖父母顷刻之间在她眼前惨死,家中的大黄狗都不能幸免于难,全家唯有早早出嫁的长姐躲过一劫。而她被一个道貌岸然之人抓去当做玩物,那人高兴时还要接待他的贵客,如果没有这股恨意支撑,她恐怕业已支撑不住埋骨荒郊,怎么能等到今天?

    她很早就知道,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再亲近的人也一样。她八九岁的年纪就承受了一般人不曾承受的痛苦,早已练就了一幅比寻常人都要冷硬的心肠。

    平台上那人知道这事她不会让步,也便作罢,看向她身后:“你怎么一个人下来?护卫们呢?”

    溪岚夫人冷静道:“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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