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广源不想走,谢九也就跟着他一起留下了。
出了院子,卫广源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走?”
谢九反问:“你又为什么不走?”
卫广源说:“我与阿姐相依为命,自然不能走,但你可以。”
谢九笑了笑,便道:“你就当我这个人好心吧,想帮帮你和你姐姐。”
卫广源不说话了,沉默地去拨弄地里的菜,谢九走过去给他们浇水,卫广源忽然道:“多谢。”
谢九笑了笑。
再后来,贵妃偷偷爬墙发现了这边的样子,在墙那边大喊大叫,卫伊撑着出门,结果筋疲力尽,卫广源连忙抱着她:“姐姐!”
卫伊看着一眼他:“姐姐要不行了,如果有来世,希望还能同你做姐弟。”
后来,谢九与卫广源一同埋葬了她。两个人跪在她的坟前,卫广源低声叫了一句:“姐姐……。”
谢九低着头:“你放心,我们总能出去的。”
在之后,谢九带着卫广源在宫里四处躲藏,但躲得久了,总有被发现的一天,谢九跟卫广源商量说,他们必须得出宫。
卫广源也是这样觉得的。
但在戒严情况下混出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现在谁也不能相信,那天晚上他们藏在一处没人也没水的枯井里,身躯贴着身躯,卫广源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觉得自己身体也有些难耐,
好像是从灵魂深处而来一样,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在拉扯着他,谢九抬头说:“今天的星星真好看。”
卫广源忍着难受说:“哪有星星。”
谢九低笑:“我想有就有。还有月亮。”
他说:“卫广源,活着真好啊!”
彼时卫广源还不能理解他这番话,卫广源推了推他:“你往后点儿,挤到我了”
谢九身子向后靠了靠,背部撞上了坚硬地石头,卫广源又将他拉了回来:“算了算了,还是挨着吧。”
谢九眨了眨眼睛,发现卫广源口是心非的性格,但他体贴的不点破,以防卫大少爷自尊心受挫,让他们两个生生摔死。
第二日,他们听到有人说,皇后娘娘生辰,要从外面请戏班子进来,二人对视一眼,以为机会来了。
后来,终于等到皇后生辰那天,结束之后,他们混在戏班子里,却在快要出宫的时候被发现,皇城营的剑立马逼了过来,谢九带着卫广源躲,躲来躲去,卫广源忽然上前将他拉倒后面,使劲推了一下他:“不躲了,你走吧。”
谢九:“你干什么!”
卫广源:“你走吧,天地偌大,我信你会活的很好。”
谢九皱眉,骂了一句:“你有病吧?”
躲了半天,好好的这么不活了,神经病!
卫广源说:“我没病,我只是觉得我苟延残喘的活着,挺没意思的,我不是说你也是这样……但我真的觉得,你在哪里都会过的很精彩,谢九。”
谢九气的想把他的头敲开,他一个鬼,一个鬼活什么啊!谢九无语,谢九一个闪身往前:“行,不走是吧,咱们就都别走了。”
二人背对背而立,互相为彼此解决身后,再后来,二人力有不逮,
卫广源胸间被刺一剑,谢九亦是,他瞪大眼睛,猛地脑袋一嗡,灵魂脱体而出,飘了出去,
谢九看见这个身体重重的倒下,卫广源接住了他的身体,再之后,谢九便又无意识地飘回了边关,
数年后,他以魂体在南关看见了身为大将军的卫广源,卫广源从林间小路奔袭,直抵栾国军队后背,大胜。
经此一役,栾国与大雍签订和平条约,不幸的是,卫广源却在快要回呈的时候病死,死前,他的骨埋在了这条奇袭的小道上,
没人知道卫广源当时想的什么,只有卫广源自己知道,他好像在那条路上,感受到了昔日枯井里自灵魂深处的难耐。
那是他唯一对不起的人———谢九。
立冢的时候,谢九看着前不久还意气风发的将军埋在黄图里,他就在冢边坐下,看着明月清风,觉得自己也被厚重的历史埋了下去。
再一醒来,便是他与卫揽格的再见。
谢九全都记起来了,这一次,他的回忆没有被任何人干扰,碎粉放弃了捉弄,黄染安静的立在时间长河里,她看着碎粉:“我们……”
但她又“我们”不出个什么。
她们其实是为了耶罗族人来的,耶罗族的秘术本不应卫人间所存,如果不是谢九,其实秘术与族人早该消亡不断轮回,但正因为谢九,
纠葛几世,才能让她们从时间里现身。但本来该让他们受到教训的,只是,碎粉忽然觉得,
有这样的宿命,难道是他们两个人的错吗?
她一直静静地旁观着这些记忆,看了无数次才忽然反应过来,
没有一个人能决定未来。所以她不打算插手了,相信天意,相信万物的定数,也是她与黄染存在的意义,
谢九与卫揽格千年的纠缠,也未必就不是一场惩罚。
碎粉指尖一凝,万千光晕散在二人周围,一切消散,卫揽格与谢九又回到了她们面前,卫揽格扶着谢九坐在地上,他静静地补完了两世都没来得及说上的话:“对不起……谢不渡,对不起……谢九。”
谢九释然地笑了笑:“都过去了………前尘早散,都是千年,百年前的事情了。”
卫揽格压抑地说了声:“嗯。”
碎粉看着两人手腕缠绕的红线,说:“你们现在,还想要这个秘术保留吗?”
卫揽格说不出那些字来,谢九沉静地说:“不保留了。”
卫揽格手不自觉的用了点力,但他又深觉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只能道:“秘术消失后,他还会……他还是鬼吗?”
碎粉说:“不会。耶罗双向的结契是生生世世的,这一世你们已然结契,那这一世便不会散,至于来世,看缘分。”
谢九看卫揽格低着头的样子,心里一软,没忍住先哄他:“没了便没了,只要有缘,哥哥下辈子还能找见你。”
卫揽格愣了愣,碎粉说:“你们准备好了?”
谢九握着卫揽格的手说:“好了。”
碎粉便开始动作,卫揽格“等……”还没说完,华光一闪,他感觉身体里那些微热地躁意纷纷褪去,谢九的身影逐渐消散,卫揽格还来不及悲怆,更大的力从他身后推来,灵魂仿若受了一层碾压,等他从巨痛中回身,碎粉看着他,递给了他七根蜡烛:“你的第一世强制结契,但愿意为他一命抵一命,他先你一步死,你以命做抵,但当时出现了些意外,导致他魂魄离体,我们为他重塑了一个□□,但是美是丑不保证,这一世你们双向结契,所以这七根蜡烛给你,小心呵护,等它们燃尽,跨越时间的长河,你们终会再见。”
“而我们……再也不见。”
黄染拉着碎粉的手同他挥手,卫揽格将蜡烛放好,一瞬之间,又回到了壶州城外。
他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攻过来的“鬼兵”,卫揽格想,他不信有人能抵御本能,
一个人可以为爱而无畏,可他们的信仰是什么?
这些“鬼兵”什么都没有,他们只徒有躯壳,行尸走肉,卫揽格忽然看见人群中的王书远,他走过去将人从“鬼兵”手里救了出来,
“用火炮”。
他从西洋买来了先进的火药,此次五州交汇,由王书远负责运来,炮火无情,“鬼兵”在火力之下纷纷落马,卫揽格冷静地将柳榕江的尸体扛起来往回走,局势得到了暂时的扭转,
但终归不会长远,因为他们准备的并不充分,卫揽格就地将柳榕江的衣服扒了,发现他的私密处密密地刻满了小字,
王叔远将头转了过去,不太好意思看。
卫揽格面不改色的逐字辨认,他半跪在地上,长发扫落,整个人像是深陷污泥之中的仙人,仙人慢慢的开口:“上面写满了王德海招兵买马证据的地点,以及他的武器库在哪里。”
他抬头当机立断叫人拿着柳榕江的尸体分人去找,王书远心想:大人真不愧是大人。
卫揽格斜看了他一眼,莫名心虚又莫名想嘚瑟:“不许告诉我夫人。”
王书远:“ ?”
什么时候多了夫人。
卫揽格笑着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夫人叫谢不渡,说起来,你们外放还是他叫我做的,我夫人是个好人。”
王书远:?
这么突然……
卫揽格说完,便转头要走,王书远叫住了他:“武器不够用了怎么办?”
卫揽格大声道:“叫石恒远来,他要再不来,我可就觉得他是个废物了。”
话音刚落,地面一震,王书远错愕道:“地震了?”
下一刻,石恒远带着大批的人从远处而来,他骑着大马一跃而来,银枪过处,“鬼兵”尽斩于枪下,
他猛地将马一拉,语调有些轻佻儿:“不好意思诸位,栾国有人想从后面偷袭,拦了一下,浪费了点儿时间。”
杜春换溜了过来,嘀咕了一句:“他这么就这么帅!”
石恒远正色道:“我朝国事,当我朝自己解决,今日,我愿与诸位共诛贼子,以还天下清平。”
他策马往前又走了几步,路过卫揽格的时候,
二人对视一眼,
他们虽不相识,却都感觉像是认识了许久一样,
卫揽格为他让了路,
石恒远立于城门前:“各位皇城营的弟兄,各位壶州,大雍百姓,若愿为我们共同的未来而战者,我石恒远欢迎诸位加入。
若不战者,便请自行退开,刀剑无眼,我石恒远不愿错伤自家人。”
因为许多“鬼兵”出了城门,城墙上探出了几棵脑袋,看到真是石恒远,喜极而泣:“头,头儿回来了!”
有人说:“头儿身后的是,埋沙!”
他们欣喜若狂,瞬间转入了石恒远的阵营。
埋沙部队强悍,“鬼兵”伤不了他们一丝一毫,王德海即便有再多的武器也不敌石恒远一个好脑袋,卫揽格上马,贺州李速,别州杜怀,别州王书远,泸州刘山鸣,关州杜春换,南关秦厌……
后方,越来越多的人冒了出来,
壶州严宿安,壶州卢家众人,壶州石家,凭州覃乔………
所有正义之人,愿以荧荧之火,除去奸佞,
火相聚,终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