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家中。

    “制药公司，大学的化学实验室，化工厂。”

    松田阵平轻声念叨了一遍，在桌子上铺开了一张地图，挠头道：“总感觉地点选得非常奇怪啊，是有什么特殊的规律吗？”

    萩原研二歪了歪头，将手边刚冲好的咖啡推到松田阵平手边。松田阵平左手接了，持笔的右手突然一顿，“！是正五边形！”

    有了这个发现，松田阵平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这三个地点是连成一个正五边形的三个顶点！那么按照这个顺序的话，下一个顶点就应该在——这一块！”

    萩原研二抿了口咖啡，不置与否。顿了几秒，他抬起了头，温温和和地笑了一下：“小阵平不用着急的啦，既然已经找到了，那么按照这个犯人的风格，下一个炸弹会在明天白天才爆/炸——现在都快十二点啦，你刚从废墟现场赶回来，赶紧去睡觉养养精神吧。明天还要早起去那片区域看看呢。”

    松田阵平揉了把乱蓬蓬的卷发，胡乱地点了点头。洗完澡后上了床，他心不在焉地打了一封邮件，点击发送后便拉上了被子。

    【最近的爆/炸案是谁干的？】

    萩原研二洗完澡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黑色的卷发微微有些凌乱，白皙的皮肤上虚掩着一件薄薄的睡衣。平日里凫青色的眼睛已悄然合上，只留下一对长长的睫毛。

    “……”萩原研二眼神微顿，目光一时竟是移不开来。一向令人闻风丧胆的情报界天花板就这么坐在幼驯染的床边，轻手轻脚地拉开被子，自己也躺了进去。

    “晚安，小阵平。”

    床头柜上，手机的屏幕亮了一瞬，随即消融于沉沉的夜色。

    “就是这里了！”

    伊达航下了公交，仰望向眼前的建筑。“乌鹊制药”四个字高高悬挂在建筑物的顶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哟，班长，来了啊？”

    松田阵平早已等在了大楼底部的门口，一见他下车便迎着他走了过来。“公司里已经安排了员工带我们去检查，走吧？就你一个？”

    伊达航点了点头。三人一起走进公司的大楼，立即就有一名员工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三位是来检查我们的公司楼内是否有炸弹存在的吧？这边请！”

    松田阵平扫了那人一眼，没说什么，抬腿就走。伊达航也跟了上去，萩原研二则走在了最后，同样是随眼一扫，嘴角的弧度也未减，眼底却多了一丝冷意。

    后腰处明显的突起，是当他瞎吗？

    他指尖轻动，伸进口袋拨了拨里面的几个小玩意。确认万无一失后，他才堪堪跟了上去。

    乌鹊制药公司的这栋建筑楼内部的空间很大，然而，三个人检查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没有任何异常”，用松田阵平的话来说，就是“太干净了”。所有的设施都放在它们应在的地方，也没有一件多余的器材或是药品暴露在他们的视线当中。对于一家普通的公司来说，这当然是应该的，但在场的三个人里面有两个都清楚地明白，会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只会是那名“引导员”并没有把他们带去不该去的地方。

    “——目前检查过的地方是没有的了。还有其它区域吗？”

    “啊，没有了。既然如此，今天还是麻烦各位了，好在并没有什么意外。”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开口，一句废话都没有就要走人。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整条走廊！

    “！！！”伊达航猛得抬头，“那边！”

    “啧！”松田阵平转过身便向那个方向跑去，伊达航紧随其后。而那个员工则是眉目一凛，抬手就要去拔枪——

    “卡嗒。”

    冰冷的枪管抵上了他的后腰。

    “别乱动哦？我怕走火。”萩原研二满脸笑意，静静地看着那个瞬间僵硬的人，“我给过你们机会——如果你让他们去检查的话，我是不会引爆/炸弹的。但很可惜，你们错过了这个机会呢～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雪莉倒底在什么地方？——

    “Paloma（帕洛玛）。”

    “？！就是这边！”

    前方的路面已被炸弹的余波炸得彻底塌陷，根本无法再前进。松田阵平咬着牙死死盯着那片火海，一拳砸向身边的墙壁。

    “该死……！”

    还是没赶上！！！

    “咦，等一下……松田！我们刚才好像没来过这片区域！”伊达航连忙把松田阵平从塌陷的边缘拽了回来，四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这些房间，都是些什么地方？”

    松田阵平被他拉回来，发热的脑子才逐渐冷静下来。他闻言一愣，也看了看，脸色微微一沉。

    附近似乎也安装了微型炸弹，炸开了好几扇明显原本是上了电子锁的门。松田阵平眉头一皱，探身走了进去——

    走廊里，一片沉默。无形的风暴酝酿于两人之间，窒息感扑面而来。那名“员工”终于彻底沉下了脸，冷冰冰地开口确定了身后之人的身份：“ Shadow？”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帕洛玛默默闭眼，仍用着一种漠然的语气继续道：“行动组的人果然没有猜错。……为了什么？雪莉？还是……神菱？”

    在念出的第二个名字的语调落下的瞬间，果断的枪声回响于空。

    帕洛玛呆滞地低下了头，看着腹部出现的血洞，无声地张了张嘴。萩原研二则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淡然地听不出一丝波澜：“原来你还知道她的名字啊。我还以为在你把她推进实验室的时候，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而产生的冷汗从男人的额角缓缓滴落。

    “你不是喜欢做人体实验吗？巧了，我也喜欢。”萩原研二一步步转至帕洛玛半跪下的身形面前，“你不是觉得神菱水的身体数据很适合用来进行精神崩溃的临界值测试实验吗？刚好，我也觉得你很合适啊。你说这种吨量的微型炸弹在人体内爆/炸后，你是会被炸得血肉模糊呢，还是只有内脏会被炸成血雾而外皮能保留下来呢？放心，我可是做了防强酸的加工呢，保证～溶不掉。”

    那双瑰紫色的眼眸中笑意不减，正对上地上半跪男人满是惊惶的瞳孔。在那一刻帕洛玛才真正意识到了为什么传言中的Shadow能够满脸笑意地把目标生生逼到精神崩溃，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张开嘴就要惨叫，然而还没叫出来，口中便被塞进了几个精致小巧的金属块。

    “别叫出声来嘛——”

    “小阵平嫌吵。”

    ——那两句话，是他这罪恶的一辈子里，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你问我干什么？下次找贝尔摩德去。怀疑是Shadow的手段，但他死不承认，没证据。——Gin】

    满屋子的药品、试剂。

    两人缓缓走进屋内。走过一排排的试剂柜时，松田阵平和伊达航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直至走到房间的尽头。

    ……

    房间的尽头有着一具透明的棺柜与一张侧向的长桌。长桌的桌面上有着一个小盒和一个试剂瓶，小盒看上去有着金属质感，却透露着一股冰凉的感觉。瓶子则似乎并不是普通的玻璃制地，装着如水晶般湛蓝的液体。

    但这些都不是最令人震撼的。

    那具透明的棺柜中，注满了不知名的透明液体。一位身上只穿着一条白色长裙的少女躺在棺中，粟色偏金的长发散在肩边，大约只有二十来岁的模样，秀美的五官精致却带着一分淡淡的悲伤。

    她已经死了。

    一只苍白的手扶上透明棺的边缘。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的萩原研二凝视着那副少女的面庞，脸色有点难看。

    神菱水。

    那是他刚成为 Shadow的时候救下的一对姐妹中的姐姐。后来她成了他的下属，但也可以说，他们是朋友。

    甚至于……

    神菱水，应该是喜欢过他的。

    虽然他并不可能会回应这份感情，但……

    “萩？”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松田阵平皱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与疑惑：“怎么了？你认识她？”

    “……不认识。”萩原研二无声地收回了视线，脸上重又挂上淡淡的笑意，“只是有点眼熟啦——小阵平不用在意哦。所以这是什么，人体实验吗？”

    见他把话题转了回来，松田阵平便也没有再追究，严肃了下来：“恐怕是的。”说完，他走向长桌的尽头，拿起了那个装着蓝色液体的玻璃瓶。瓶口盖得很紧，他便将瓶子转了个向，看清了上面贴着的标签上的字。

    【MB.s-1302】

    “嗯？”松田阵平顿了顿，“这个‘.s’是用水笔事后补写的。”

    ‘.s’？

    这个“s”，是代表着什么吗？

    “……Success。”伊达航稳重地出了声，语调中却隐隐地有点在颤抖的感觉，“这个s，是不是‘Success（成功）’的意思？因为试验一直没有成功，所以直接打出了标签，而后来终于成功了——”

    在这个女孩身上。

    后面的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但谁会不懂他的意思。

    松田阵平的脸色差的难看，萩原研二则是仍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寒意却早便贯彻了眼底。

    这份寒意从这串案件开始之时便从未消融过，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少有的失态。

    但这哪里能怪他呢。

    这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而且还是他几年来十分可靠的下属。

    凶手，还是把他的两个同期坑在其中的这个组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