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眉回应着朝他挤眉弄眼的人,沈安渝嘴角的玩味越来越明显,期待着接下来她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萧岁禾将沈安渝“禁足”于房间,迈着雀跃的步伐往厨房,心里回想着从某书看到的煲仔饭教程。推开庖厨门,惊飞了檐下灰雀,正在刷锅的阿婆眼睛里写满了惊讶,“王妃,您怎么来了?”
“王妃使不得!”阿婆要去抢她手中的瓢,“王妃想吃什么老奴我来做就行,这粗活让······”
“没事的阿婆,我想在王爷面前露一手。”萧岁禾挥开众人,沾上墨的月白裙裾说不出的好看,像一幅泼墨画。
她抓起把五色黍米粳米要淘洗,环顾一周找到水缸,舀了一大瓢。
阿婆在旁边手足无措地小声提醒,“这水该是米量的八分······”
“我有自己的方法。”萧岁禾投去自信的笑容,做饭她最擅长的就是煮的一手米饭,吃过的都说好。“阿婆,您去忙您的,我一个人就行。”
土灶灶肚有些没熄灭的残渣,萧岁禾添了几根柴火,灶膛里的干柴堆成小山,她握着火折子的手在发抖。
第一缕青烟腾起时,她学着旧日奶奶做饭的样子,鼓起腮帮吹气,却被反扑的浓烟呛出泪花。
火星溅在手背,烫得她甩开桃木火钳。
“当心走水!”阿婆不放心站在一旁看着,慌忙去接她手中的火折子。
“我能行!”萧岁禾抹了把面颊,殊不知本干净的手掌满是烟灰,将整捆艾草塞进灶口。
浓烟顿时化作黑龙盘旋而上,她慌慌张张舀水去泼,却浇熄了最后一点火星,灶膛里只剩潮湿的青烟呜咽。
阿婆攥着衣角欲言又止。
厨房食材很齐全,她三两下就找齐了要用的东西,手生疏地握住菜刀,左右比划着怎么下第一刀。
“要不让老奴来?”
听到话语间,萧岁禾利索下刀,聚精会神地像在拆炸弹,左手蜷缩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给自己手指切了。
不仅丢人,还得不偿失。
腊肉、香肠、胡萝卜丁、小青菜段、土豆丝、葱,她一一清点完毕。
下一步就是关键的酱汁,萧岁禾翻看着厨房灶台上的东西,奇怪,调味品呢?
基本上都翻了个遍,居然是放在一个青铜材质的类似鼎的容器中(染杯)中,凑近闻每一个的气味,眉头紧锁看着面前好几个染杯,“嗯?怎么都是同一个味?”
“难道是串味了?”
从一旁拿了一根木箸,倒了一点在上面,放进嘴巴里砸吧砸吧。
嗯,这是酱油。
她就凭借着一个一个尝,将所有酱料区分开,虽然有些酱料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挺香的,也按照比例加了进去。
尝了点调好的酱汁,萧岁禾本来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给自己点个赞,“完美!”
萧岁禾握着长柄木勺搅动着锅灶,滚烫的米汤溅上手背,在雪肤上留下点点红印。她现在完全顾不上,忙得只得空拂过额头的汗珠。
手直直端着木粘板,身体向后倚,提前准备好的食材“噗通”滑入锅中,溅起激烈的水花。
又将满满一大碗酱料顺着锅壁倒进去。
盖上大锅盖,她深深吐了口气,转身换上一身轻松,拉着阿婆到一旁坐着,“阿婆,我保证做得好吃,煮的不少阿婆也尝尝。”
等待的时间萧岁禾也没有闲着,在厨房外大片菜园,向阿婆请教每一种不认识的菜,现在要是有人问她什么什么菜,她绝对是专家。
“火候快过了!”阿婆忍不住出声,拉着她就往屋里去,萧岁禾心里掐着时间,按住她焦急的手,“多煮一会儿,煲仔饭有点锅巴更好吃。”
阿婆一直回望着厨房的方向,又被她安抚地苦涩点头。
焦糊味混着酱香在庖厨透出来,萧岁禾意识到不对劲撒开阿婆的手,百米冲刺的劲头冲进去揭开锅盖,里头的米饭锅巴已经焦黑。
她赶紧跑到灶膛前,手忙脚乱地将火熄灭,“咳咳咳。”
将煲仔饭盛了出来,下面一层都黑黢黢的,对上她心虚的表情,阿婆帮忙收拾残局,“王妃第一次已经很不错了,这土灶比一般的要快······”
萧岁禾突然转身,沾着炭灰的鼻尖几乎撞上老人,“阿婆,这件事千万别告诉旁人。”她扯住对方袖口的力道,像极了幼时做了错事拽着乳娘的小女娃,“就······就悄悄的这一次。”
“王爷千岁!”厨房外传来侍女的请安声,惊得萧岁禾脚底小碎步,阿婆帮忙将一片狼藉的锅盖上。
她换上一脸笑容,倚在台边看着沈安渝踏入厨房,“不是说不准你来的吗?”
“我在院子里看到一朵花开得正艳,特意摘下来给你个惊喜。”他的手从身后带出一朵红色娇艳的花,缓慢向她靠近。
她下意识将糊着锅巴的右手藏到身后,勺子“当啷”砸在灶台,懊恼地低下头。
“王爷来得正好,尝尝这······这煲仔饭?”萧岁禾硬着头皮将盛出来还没焦的部分端在手上,卖相看起来正常,但距离近了还是能闻到一股焦味。
沈安渝的目光扫过她花猫似的面庞,烟灰在鼻翼画了道俏皮的弧线,发间野葱翠生生地支棱着。
他俯身替她摘去头上的葱碎,折短花枝温柔地插在她的发丝间。
萧岁禾的耳尖瞬间红过灶膛里的火炭,她抚过耳边的花朵,上面还存留着雨水或是露水。
沈安渝眉角带着笑意,长袖一卷,连人带碗揽到身前,他身上的锁春香萦绕在两人之间,盖过她身上的焦味。
“我来,当心烫着。”他低笑时喉结上下滚动,双手相触,“这饭色泽不错,这么多食材你切了挺久吧。”
他鼻尖贴近,“还挺香的。”
“好吧,我不擅长做饭。”萧岁禾的掌心在白裙上蹭出灰色一片,兴致低沉地前后晃晃手。
看沈安渝眼含笑意打量碗里冒着热气的“杰作”。
“王爷不必勉强······”话音未落,瓷勺轻击碗壁发出清脆声响。
沈安渝慢条斯理咀嚼着,像专业美食评鉴官点评道,“米粒软糯有弹性,香浓腊味更添别具风味,有些许焦味得锅巴更香。”
他忽然倾身,带着腊肠香气的吐息拂过她睫羽,“这新颖美味的厨艺,夫人还是独一份,可有旁人先我一步品尝?”
萧岁禾真诚地望着他摇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捋过耳边的碎发,“算是第二次做,第一次焦黑到我一口没吃。”
“当时水加得太少了,整个锅底都糊了,我直接连锅一起扔掉了。”她回想着之前在家里第一次尝试的窘迫,不禁笑出声,看着他还在吃,连忙抢过来,“别硬吃了,我怕给你毒死了。”
沈安渝捂着嘴,笑着笑着咳了起来,“真的很好吃。”
瞥见阿婆躲在门边慈爱的笑,萧岁禾羞涩小退半步踩进空竹篓,导致一系列后续,直到后腰撞上盛满清水的陶瓮,沈安渝及时揽住她的力道。
沈安渝舀起勺混着腊肠的饭食,喂到她嘴里,喉结滚动时带出声轻笑,“比公主的玫瑰酥······”
余音消散在她突然扑来的烟火气里。
萧岁禾看着男人脸上的灰痕,从灶边抹了一把,举着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就要扑向男人。
他跑她追,他插翅难飞。
两个人叠在狭小的角落,没有一个人的脸是干净的,萧岁禾单手圈住他,沈安渝点点她的鼻尖,“小煤球。”
放开他,倚靠在他身边的墙上。
厨房内烟火气息浓郁,灰头土脸的两人相视一笑。
“王妃当真要去演武场?”一大早,侍女捧着盥洗盆进来,“王爷已经在门外等待了。”
萧岁禾推开窗户,朝外面打量几番,看见男人在院中踱步,对着铜镜瞧着面色,“你们王爷非要我去演武场候足两个时辰。”
“王妃今日要训练,我给您束高马尾。”侍女熟练地给她束紧马尾,从一旁架子上拎起练甲,给她穿戴好。
萧岁禾被黑色披风裹得只露出滚圆的眼睛,望着沈安渝对着花坛操练的背影,狐疑地扯了扯他长袖,“王爷说要展厨艺,为何要将我支开,去演武场?”
“王妃不是说要寻个‘上得战场,下得庖厨’的郎君?”他靴尖挑起地上的碎石,小池塘倒映出她倏然绯红的面颊,“今日便叫王妃瞧瞧,何为真正的居家好男人。”
萧岁禾铃铛发绳发出响声,无奈扶额,“我就是随口一说······”
“君无戏言。”沈安渝忽地俯身,“我可是下了血本买了许多珍贵食材的。”
“灶膛要留两指宽的隙,木柴需劈作······”
萧岁禾一路上絮絮叨叨交代着,沈安渝解下手腕上的珠串,扫过她微凉的指尖,他的体温随着珠串套入她手腕,“知道了知道了。”
他抬起左手,宽松的长袖滑落漏出腕间同款珠串,“他会替我陪着你。”
“王爷是想宣誓主权吧?”她摩挲着残留他气息的珠串,撇着嘴角,“我就当是定情信物咯。”
沈安渝按着她的肩膀转过身,伏在她身后,“你就在这里玩玩,等我做好饭来接你。”
“切菜小心手······”
他笑着截断话头,将她往前一推,“别担心我,你千万别乱跑,端着碗找你有点丢人哝。”
演武场西隅忽传来兵器相撞的铮鸣,萧岁禾转回身,沈安渝倒退着走,朝她挥挥手。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