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北辰

    “你们先去驿站打点一下,我和王妃先到处转转。”

    萧岁禾站在一旁,听着沈安渝交代着小厮,将手里的使者令牌递给他。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摘自于宋代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这是对她眼前市井人家的最好写照:中心是一座拱桥,从桥梁到尽头的街面,人头攒动。桥面两侧有一些商贩,人来人往的人群脸上都带着笑意,脚下的步伐也缓缓的。

    沈安渝拉起她的手大步走上拱桥,徐徐微风拂过面颊,柳树湖畔,小桥流水。

    沿着河畔是大大小小的院落,古风古色的院墙上几抹葱绿的爬山虎。

    江南水乡从刚进北辰就像一幅水墨画卷,铺设在眼前。

    “你认路吗?别等会我们两迷路了。”萧岁禾被拉着往前走,眼神好奇地四处张望,北辰的每一处风光对于她来说都是既熟悉又陌生。

    本就出生在江南水乡的萧岁禾,眼前景象仿佛那一瞬间将她拉回到小时候,拉着阿婆粗糙的手穿梭在大街小巷。

    “是定胜糕?”她闻到熟悉的味道,低头看到他递过来的油纸包,里面躺着几个颜色各异的糕点,迫不及待小咬一口,“就是这个味道!超级好吃!”

    沈安渝抬手替她擦拭嘴角的残渣,“这定胜糕是北辰特产,你之前吃过?”

    顿时她像被噎住一般,捂着嘴咳两声,绞尽脑汁想到个好借口,“嗯,之前乞讨的时候有好心人施舍过。”

    原主本来确实在街边乞讨过,这是她能想出来比较合理的理由了。

    她抬眸打探着他有没有怀疑,对上满眼的心疼,拿起另一块定胜糕递到他嘴边,“好东西一起分享才更好吃。”

    “去看看那个。”萧岁禾眼睛瞥见一抹橙黄色,拍了一下旁边的人,急急忙忙跑过去。是熟悉的枇杷,“阿婆,这个我能先尝一个吗?”手里比划着一放在最前,“就尝一个。”

    阿婆拿起两三个塞到她手里,又给沈安渝拿了几个,说了几句话。

    “谢谢阿婆”,萧岁禾撕开外皮整个塞到嘴里,嘟嘟囔囔对着沈安渝介绍道,“这枇杷果肉细腻、甜美可口,现在这个时节是最好吃的。”

    “这是阿,我猜的。”上一个任务获得的奖励终于派上用场,阿婆说着一口难懂的北辰语,差点脱口而出。

    她品尝着果肉,吐出果核,眼睛圆溜溜打转,丝毫未注意到旁边人的眼光。

    “各位老爷进来看看,我柳梅苑的姑娘个个水灵灵的。”萧岁禾闻声转过身凑热闹,见一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抬着纱扇对着路过的人招呼着,“下次再来啊!”

    她抬起头看到拍边上“柳梅苑”三个字,门口站了几位身披丝裳的风尘女子,手摇团扇招呼着过路的人。

    这和小说里“怡春院”应该差不多吧。

    “阿婆,这一篮子我都要了。”萧岁禾回过眼神,朝阿婆比划着面前一个篮子,双手交叠于身前,乖巧地望着身后的沈安渝,“来,付钱就交给你了。”

    挎着篮子的男人跟在萧岁禾身后,柳梅苑门外的女子都围过来,手搭在他的肩上拂过脸颊,“这位公子好生俊俏,不如到苑内小女配您喝两杯?”

    萧岁禾抬手环抱胸前,“喂,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们看不见我吗?”

    “我们是一起的。”沈安渝弯腰躲开下一轮攻势,站到萧岁禾身边,“娘子好雅兴,今日想点那位姑娘?”

    她摩挲着下巴,眼睛在面前的人身上掠过,“一个都看不上。”

    “啊,那也无妨,我们柳梅苑也是全北辰数一数二的酒楼。”老鸨笑着过来打圆场,上前掀起珠帘,迎接着两人进入,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扇子。

    踏进柳梅苑内,阵阵丝竹之音掩藏在嘈杂的行酒令声下。大堂热闹非凡,宾客围坐矮桌,左右拥抱甚至腿上还能坐一个,身后一位按摩着;左边一口酒菜,右边一口酒,眯着眼睛在女人身上流连,咸猪手上下摸索。

    萧岁禾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但人家丝毫不在意,毕竟整个大堂到处充斥着这样的场景。

    “两位这边请。”老鸨引两人走进包厢,朝大堂大喊一声,“小二!”

    “祝两位玩得开心。”

    萧岁禾打量着包厢的环境,屋内陈设全是大红色,如同婚房。

    酒菜很快端上桌,吃了口花生米,门外传来大堂轰然喧闹声,萧岁禾笑着问道,“看来这柳梅苑比你那春风楼更热闹。”

    “我那可是正规酒楼,这是个风流场所,能比吗?”沈安渝抬杯一饮而尽。

    楼下的吵闹声一波接着一波,萧岁禾推门而出,指尖轻轻拂过雕花栏杆。楼下歌舞声混着桂花酿的醇香,在烛台的光晕里氤氲成一片迷离。

    “红绡姑娘!再来一曲!”

    “舞一曲!”

    “······”

    纵使台下观众一而再地要求,名为红绡的姑娘欠身抱着琵琶从后面下场,“这花魁每日只演一曲,听说她还没有开张呢,不知道哪位达官贵人能有幸与她待上一晚,想想这滋味都爽······”

    萧岁禾眼睛没有聚焦,耳朵聚精会神地偷听着他人的对话。

    沈安渝从屋内出来,贴在她的身后。

    “郎君可要尝尝新酿的梅子酒?”一女子抱着焦尾琴袅袅而来,石榴红襦裙扫过青砖地面。

    三两女子从其他房间走出,也参与进来,扒在沈安渝身上,一抬眼的瞬间,烈焰红唇贴上耳垂吹着气,混杂南诏口音,“奴家月漓,伺候人的功夫可是第一等。”

    萧岁禾捻着腰间的丝带,饶有兴致地观察沈安渝的反应。

    沈安渝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他想将人从身上扒去,刚摆脱一人另一人就吸附上来。

    楼上传来玉杯坠地的脆响,雅间里的人却只听见自己发间步摇垂下的珠串碰撞。

    “姑娘,该换霓裳了。”侍女捧着诃子裙轻声提醒。

    当最后一缕香烛在错金炉里化作青灰,她拆下鬓边发簪,任由泼墨长发垂落腰间。走出房间,聚集所有人的目光,她刻意略过那些灼热的视线,却在路过栏杆时,眼神不自觉飘向二楼被美女环绕的人身上。

    沈安渝被惹得有些恼了,不顾是女子的缘故,奋力将她们打在地上,“实在抱歉,家有贤妻。”

    “奴家,做妾也是愿意的。”

    萧岁禾上前挽过他的臂弯,亲昵地贴在他的胳膊,“可是我们约定好一夫一妻。”

    再抬眼时,正对上一双浸着霜色的眸子,红绡姑娘立在廊柱旁,指尖捏着支白玉簪。

    “贵人觉得,小女是簪海棠好看,还是折梅枝相宜?”她的声音像初春溪流破开薄冰,清凌凌荡开在喧闹里。她说话时并未看萧岁禾,眼底浮动的却是沈安渝诧异的眼神。

    萧岁禾见两人有屏障,退回到房间内,饶有兴致地转动一口未喝的酒盏,眼见那向来冷面的沈安渝表情浮于面上。

    “姑娘鬓染梅香,何需凡花赘饰。”红绡忽然向前半步,素纱披帛拂过沈安渝骨节分明的手指。他目光扫过红绡手中的白玉簪,瞧那成色定是南昭特有的锻造工艺,“王爷不记得我了吗?”

    沈安渝抬眸望向她,一会便反应过来,“还请姑娘进屋细说。”

    花魁一袭红裙扫过门槛的刹那,整座柳梅苑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冰冻凝固住,陡然绷紧几分。

    “竟有人能让红绡姑娘自荐枕席······”旁人喉间挤出半句酸涩低语,突然抓起案上酒壶仰头灌下,琥珀光倾洒在襟前,映得眼角猩红似血。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几位女子发出细碎的惊叹,她们望着三楼垂落的茜纱,忽然觉得方才争相攀比都成了俗物。

    人家可是花魁,名声待遇都比他们大得多。

    “那郎君究竟是何方神圣?”抱着焦尾琴的女子咬着唇瓣,“上月陈侍郎家公子一掷千金,连红绡姑娘的身都没有靠近······”

    话音未落,大堂东南角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公子掀翻了整张紫檀案几,瓷质酒壶掷地而碎,混着葡萄珠串滚落满地。他盯着二楼紧闭的雕花木门,突然扯下腰间玉配径直砸向廊柱,“这小子哪里冒出来的,不过是个普通打扮的,红绡姑娘怎好这一口······”

    沈安渝合上房门,“王爷觉得这花魁如何?”萧岁禾突然凑近他耳畔,吐息拂过他额角垂落的发丝。

    他安抚着她有些炸毛的头顶,替她拉开他身边的座位,“别闹。”

    “你来给王妃介绍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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