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违规操作2
————卡斯柏治安局审讯室
江鸢皱着眉头看着对面波澜不惊的女人,审查就这样陷入了僵局,在她之前也已经换了很多个审查员进来,却没能从女人嘴里问出一点消息
“罪我都认,也接受处罚,至于其他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懒得讲也不想讲。” 对所有人说了同样的话后,她便再不开口。
“还是不愿意说说吗?”江鸢云淡风轻的撇了她一眼。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没什么好讲的。”
“十年前…对么?”江鸢正色道,她的视线重重的落在对面人的脸上,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反应。
女人的神色出现一瞬间的动摇,却也只是瞬间,就像刚刚那沉重的表情只是幻觉一样。
长久的沉默,女人笑而不语,江鸢也依旧不移开目光,博弈般的等着谁先开口。
敲门声响起,卷发女人推门而入。
看到卷发女人,女人脸上的神色才显现出一份愠怒。
“孟思,清花5组预备队队员,是么?”她勾勾唇,站着靠在桌子上,双手环胸看着面前恶狠狠盯着她的女人。
“队长这样的大人物也记得我啊…”孟思嘲讽的笑笑,不知是嘲讽对面的女人,还是嘲讽自己
“哦~其实不记得,是资料显示的”余姒很不爽对面女人的眼神,说出的话自然也不中听。
“是啊,你不会记得,你是大英雄,怎么会记得呢?所以,我们就该被遗忘吗…我们这些凡人,就该被遗忘吗…”情绪终于开始爆发,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小,痛苦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噗…”看着面前的女人,余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鸢急忙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这样。
“别他*拉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一个屁都不放,然后开始在那自怨自哀怪别人遗忘她,我看也别审讯了,拉去医院看看脑子得了,神金。”
她一把甩开江鸢的手,看的监控室里的小警员直冒冷汗,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人身攻击也不合法吧…
“我在找清花5组宋玉晴的尸体,你想知道她怎么死的吗?为了掩护你们这些英雄…”她特意加重了英雄两个字。
余姒的眉头也终于皱起来,直直的看着她。
“可是,她就那样死了,轻飘飘的死了,甚至,连尸体,都留在那…我只是想带她回家…我只是想带她回家…”她再也没办法克制自己的眼泪。
人如其名,她就是一个像玉一样温婉的女人,她会在自己烦恼什么时候转正的时候安慰她,她会从家里给她带好吃的回来,那是她第一次吃到所谓的“家常菜”,她会轻轻吻她的额头,告诉她,等这场灾难过去,她就给她一个家,以后她就有家了,可以天天吃到家常菜。她这样温柔的人,在面对那么巨大的怪物时,也没有丝毫的退缩,她有时候恨自己没能转正,不能上战场去陪她,灾难过去了,但她永远留在了那场灾难里。
怎么会不怕呢?她是会害怕的吧,一个人留在可怕的间隙里,肆意扩散的污染,遍地横行的怪物。那一年死了很多人,她看到了很多人的尸体从间隙里被抬出来,但那里面没有她的爱人,她麻木看着一具具从自己面前被抬走的尸体,直到全部运走。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没有她,她是不是还活着…灾难结束了…她们可以…
但是她怎么没有回来和自己打招呼?是不是太累了,先回宿舍了?还是受了伤被转送去了医院?她迅速跑到“清花5组”的宿舍,里面只剩下一个人。
“姐姐,那个…宋玉晴她是不是受伤了?”
被她称为姐姐的人是宋玉晴的战友,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姐姐,你说话啊…她在哪呢?”
“阿思…”女人的声音也颤抖着,还是残忍的说出了她最怕听到的话。
“她回不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他们…他们抬走了很多人…没有…明明没有她的…”
“中层区和深层区污染太重…那里的尸体,没法带回来…”女人颤抖着肩膀摇摇头。
说到这,她突然从桌子上冲到余姒面前,把她摁在地上,死死的抓着她的衣领,她的眼睛很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组的人就能带回来??!!就因为你们是英雄吗??凭什么??明明…她也是…也是为了这个世界在战斗的人…”她一拳一拳的砸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余姒抬起手,示意江鸢别动。
不知打了多久,她才卸了力,她颓然的坐在那,连怨恨都没力气在发泄。
她就这样默默承受着,一向柔顺的长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一向不饶人的嘴也闭口不言,她突然抓住身上女人的手。
“你说的对,老娘她*的就是英雄。”她从地上坐起来,狼狈的不成样子,但还是露出了一个招牌的张扬笑容“所以,我帮你,我会带她回来。”
她站起身,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英雄就要做点英雄该做的事不是吗?更何况,她也是英雄…”
她转身离开审讯室,就这样顶着其他人诧异的眼光
“看个*,都没事做?这么闲是吧??!”果然,一朵玫瑰就算被雨淋了,也依旧会扎人。
她去洗手间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转而走向警局后方的空地,那里很少有人在,这次也不例外。
她掏出一根烟,点火,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十年了,但痛苦却没办法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跟着走。就像是被滚烫的铁块烙在身上,即使愈合,也还是会觉得痒,还是会想起沸腾的温度。做指挥官并不是她擅长的,那些所谓的天赋也不过是在一场场出生入死下累积的经验,间隙里的那些路,她走过太多遍了,已经不想再走了。
成为英雄的代价是踏着那么多人甚至珍视之人的尸体,她不想做这个英雄,但并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他们都说,只有你,只有你可以。她讨厌这句话,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对于小小的她来说,刀很沉重,比刀更沉重的,是父亲的话,他说:姒姒,你看,天上的雾气太浓重了,我们每挥出一刀,它就会消散一点,等我挥不动刀的那天,就只能由你来继续斩断它,姒姒,卡斯柏,需要阳光。”
雾气消散了,阳光洒向了卡斯柏,可是她好像也和那些死去的人一样,永远的留在了那片雾里。她不用再挥刀了,也不愿。
她几乎夜夜会做不同但类似的梦,有时候是队友临死前的脸,有时是母体又重新降临卡斯柏,有时,是她的刀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余部长还会抽烟?”熟悉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这才注意到,烟已经快燃到尽头。
江鸢站到她身边,洒下一片阴影,影子刚好把她的影子遮住。
她抬起头来看她,她好像知道这张脸上为什么总是透漏着一丝坚毅和固执了,这是天真的人独有的特质,不善掩饰,即使是面对像孟思那样令人头疼的人,也依旧按照规定慢慢来,不曾有过一丝的不耐。
“你为什么要当治安官?”她并没有接话,反而回了她一个问题。
“为了保护大家。”她没有任何思考,就说出了这六个字。
余姒笑了一下便转过头,她发现自己想错了,江鸢并不是什么天真的人,坚毅的脸是她欺骗别人的手段,她总喜欢说那些虚伪至极的话,就像她会遵守那些偶尔无用的规矩一样。
“你不信么?”她看出了女人笑容里蕴含的轻蔑。
“嗯,不信。”她看着天边的夕阳,在十年前,是没有这样的景色的。
她也转过身去和她并肩而立。
“我希望卡斯柏的人们,永远都能看到日升月落的景色。”
“但你可能会死,你身边熟知的朋友,同事,也会,你不怕?别搞什么虚伪的英雄主义了”
“不怕”
“为什么?”她惊讶于她的答案,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睛,想仔细揣摩她接下来的答案。
“人都会死,那死得漂亮点不好吗。”
她笑笑,嘴角噙着夕阳。
“最开始,我是这样想的,反正都得死,那就死的轰轰烈烈一点,也算不枉此生了,但是后来,我见过一个主动自首的探宝者,他妻子的肺部被污染侵蚀的不成样子,他在间隙里出生入死只是想维持她本就不长久的生命。后来,我想着替他去医院探望他的妻子,医生说,已经走了。你知道吗?医院里到处都是被污染侵蚀而生病的人,我第一次感受到花核是多么恐怖的东西,我在间隙里也遇到过危险,但都不如那医院的场景可怕。我会不自觉的代入,如果是我的家人呢”
“余姒,这不是英雄主义,是我不想再看到那样令我恐惧的场景,我相信大家都是一样,希望卡斯柏的上空不再布满浓雾,不再有人因为污染而感到痛苦,你是,你的队友也是,那些牺牲的每一个前辈,都是。”
她就那样澄澈的看着她,余姒的眼睛被明亮晃的酸涩。
江鸢上前一步,揽过她有些凌乱的脑袋,放在胸口。
“余姒,你不想挥刀的话,那就由我来举枪。”